第五章 明定国是
郁闷价长长透了口气,光绪抬手轻拭着珍妃颊上珠泪,叹道,“你呀,要朕说你什么好呢?唉——方才祈祷什么来着,可是要朕与她——”“不是的。”珍妃轻轻摇了摇头,“皇上可见着寿富了?”
“见着了。不过,见他前朕已在沈曾植那听得讯儿了。”光绪腮边肌肉抽搐了下,“可恨刚毅众人,仗着太后撑腰,处处阻挠反对!君非君,臣亦非臣,朕真恨不能将他们统统罢了差使!”
“皇上——”
“徐致靖上折请求朕明定国是,大告天下我朝究是因循守旧还是变法自强。朕要他们拟旨候朕钦定,却左一声‘举行御前会议,再行裁定才是’,右一句‘请了老佛爷懿旨再办’,你说可恼不?”光绪愤恨地说道,“哼!朕不信离了他们,真的便做不成事?!”珍妃心直结了冰一般,满是企求渴望又不无忧虑地望着光绪,喃喃道:“皇上您要——”
“他们不拟旨,朕就再没奴才使唤了吗?”光绪冷冷笑着,自袖中掏出诏谕递与珍妃。珍妃两手抖着接过去,半晌打开来看时,却见上面写道:
……朕惟国是不定,则号令不行,极其流弊,必至门户纷争,互相水火,徒蹈宋、明积习,于时政毫无裨益。即以中国大经大法而论,五帝三王不相沿袭,譬之冬裘夏葛,势不两存。用特明白宣示,嗣后中外大小诸臣,自王公以及士庶,各宜努力向上,发愤为雄,以圣贤义理之学,植其根本,又须博采西学之切于时务者,实力讲求,以救空疏迂谬之弊。专心致志,精益求精,毋徒袭其皮毛,毋竞腾其口说,总期化无用为有用,以成通经济变之才。京师大学堂为行省之倡,尤应首先举办,着军机大臣、总理各国事务王大臣会同妥速议奏,所有翰林院编检、各部院司员、各门侍卫、候补候选道府州县以下官、大员子弟、八旗世职、各省武职后裔,其愿入学堂者,均准其入学肄业,以期人才辈出,共济时艰……
“这个有名无实的皇上,朕再也不做了!”光绪脚步橐橐,在临清砖地上踱着碎步,“朕这便去颐和园见太后,不是她恩准,就是朕逊位!”
“不,皇上,您不能去,这太危险了——”
“老佛爷将那溥俊养在园子里为的什么?既如此,倒不如趁现下情势,放手一搏!”
珍妃握着光绪双手,急得眼眶中又自盈满了泪水:“不要,皇上。听臣妾一句话,千万不要去……不要去,等过些时候再说吧,好吗?”“朕已快奔三十的人了,还有多少日子可等?”光绪坚毅的目光凝视着高墙上摇曳的小草,“不要再劝了。朕的心意已定。朕已等了这么多年了,可结果呢?国事不能一误再误了!朕要上对祖宗,下抚苍生——”
珍妃面色愈来愈苍白:“正因此皇上才当慎之又慎呀。倘皇上万一有个意外,咱大清还有指望吗?皇上,臣妾求求您,千万别去和太后老佛爷理论,她……她气极了,可甚事儿都做得出来的。”光绪眉棱骨抖了下,沉吟着吁了口气,说道:“她那脾性,朕能不清楚?只局势堪忧,再不及时变革,只怕要亡国灭种的。”他轻抚着珍妃如云般的秀发,“再者袁世凯那奴才亦愈来愈不安生,倘他被老佛爷笼了去,朕无一兵一卒,还有甚指望?那样的皇帝,朕宁肯不做!”
“只——”
“你不必担心,朕现下断不会有事的。就那些奴才们说的,现下变法,朕或可稳住这位子,但错过此机,那才更凶险。君舟民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话你不也时常说与朕的吗?你想想像太后那种人,敢在这浪尖上搏击吗?”说话间,寇连材从外边进来,躬身打千儿道:“万岁爷,奴才已吩咐下去了,内务府那边待会儿便过来奴才。”光绪点了点头,见他嘴唇翕动着似还有话,遂问道:“还有什么事儿?”
“庆亲王爷奉旨见驾。万岁爷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