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了电话,被告知发生了事故。当我告诉警察说不管我多快,都要两个小时才能赶到那里,但是警察都一直说不要急,医生会一直等着我的。然后他们还强调说,他们会一直等到我来。
“不用担心,先生,我们会为你做到的。”
我以为这意味着等我到的时候,我父亲还会是活着的。结果我错了,那天下午晚些时候,我就知道了在我出发后不久,父亲就已经去世了。医生给我解释说,因为你是一个奔至自己要去世的亲人身旁,所以警察这样说是为了安慰我。
“这样更安全,”他说,“如果我们这样说的话,你就不会开快车,横冲直撞。”
医生说他完全无法得知到底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而且看到的时候就知道已经无法生还了。在冲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失去知觉了——顷刻之间就失去知觉了,应该完全没有感觉到痛苦。
“这也是好的。”
他说。然后他便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把我的手握过去,用力快速地握了握我的手。
因为我并没有很迅速地赶到事故现场,所以当他们拔掉我父亲身上的所有医疗设备,拿掉所有的线,关掉点滴和血液带时,他身边没有一个人。之后清理干净他身上的血迹,盖上一条白色的棉质毯子,上面还有很多小洞,要不是这毯子足够大,肯定会以为里面包裹的应该是一个婴儿;而不是一个去世的人。就那样他被摆在那儿,摆在那张金属床上,就一个人,放在房间的中央。
这便是后来我看到他时候的样子。一个护士一路带我过来的,走过了一段非常空的走廊,她走在我前面,时不时回头给我说话,她的橡胶鞋底每走一步都会“吱吱”地响,很像是小孩子知道不该笑但还是忍不住笑的声音。首先我还不能进去,是她带着我进去的。在门前面,放了一些投影屏幕,这些屏幕被架在了金属架上,金属架下安装的是轮子,“你会找到路的,先生,就在那后面,就是那儿。”
但是那里空间实在是太小,我完全无法从我站着的地方挤进去。我都不能握紧门把手打开门,直到护士走上前把屏幕推开,我才能够到门把手,我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只有她帮我做这些了。我以为她会跟着我一起进来的,但是她却关上了我身后的门,这时,只剩下我和我父亲了。灯也关了,我朝他躺着的地方看过去,看到那熟悉的身形起来了,但仔细看又还在那毯子底下。
有那么一两秒甚至觉得房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消失了,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片白色,耳边全是呻吟声。当我再定睛看时,我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他旁边,从毯子里握住了他的手。看着他的脸,发现整个头被绑在一个支架样子的东西上,每一边都安了一些大螺丝夹紧他的下巴。这样看起来,感觉他之前并没有受到很好的照顾,反倒感觉是受尽了虐待。我把他的手放在他胸膛上,走到床的另一边,突然就想起护士给我说,最好还是不要看他头的那一边。
我觉得有些无法呼吸,便走到了房间的另一边,找到一个洗脸槽,把头埋进里面,打开水龙头,就开始洗自己,后来我并没有告诉护士这些。然后又走到父亲身边,这次是另一边,又握住了他的手,这时,我明白了,之所以他脸色冷灰,是因为体内已经没有一滴血了。手如此冰冷,而且非常重,我靠过去,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希望他还会再一次地坐起来,但是没有。最后,我抬起头,在前额吻了一下,便道别离去了。
那天,我站在父亲身边最后一次轻抚他的那个下午,最残酷最痛苦的事情应该是看到他身体所受到的伤害。他们是大概一周之后告诉我说他的脖子被撞坏了,头盖骨有二十处断裂,肋骨六处受到粉碎性破坏,两只胳膊的所有骨头都已经粉碎。
理论上说,他是在心脏第三次停止跳动时,才死去的,但是医生说,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