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从撞击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完全没有生还的希望了。上天太不公平了,如此一个温柔的男人,居然在离世前要经受如此的折磨。
等我回到接待室护士的办公桌前时,看到了那个带我去找我父亲的护士,我向她致谢并请她代我向医生们致谢。这时,她给我递了一叠丧亲咨询的单子,上面列满了我接下来几个月要做的事情。握着我的手,对我说“很遗憾”。我想我和这些护士医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我也能够不在众人面前流下眼泪,但是最后她说,“噢,我差点忘了要给你这些。”
她弯下腰在她桌子底下拿出一个塑料袋递给我。
“他的鞋子,先生。还有他的手表和钱包,很抱歉现在才给你,就是这些了。”
就是那个夏天之前,那个与罗比和医药箱一起度过的夏天,我们一起玩那个愚蠢的游戏的夏天之前,我爸爸都会来接我放学,然后带着我围着花园跑,把我抱着用力扔向天空,一起打闹一起欢笑。每次都是似乎有什么好事情发生了,其实也就是他那天下午的最后一个病人走了,他就会来房间里找到我,把我带出去一起去跑步。有的时候我们会互相扔球,妈妈就在客厅里一直喊着我们不要打到她刚栽的紫藤了,还警告爸爸说不要把我弄得很脏,今天不会洗澡的。结束嬉闹后,他会去酒吧喝上半杯,就喝那个他都不需要点服务员就按他习惯端上来的酒。我想等到我长大后,能和他一起去的时候,也会喝那种酒。妈妈带着我上楼,开始帮我洗脚上的草渍,洗完后就睡觉了。在那些凉爽的夏天夜晚里,我的屋子窗户开着,在房间角落还有一盏闪着的台灯。有时,我还会听到爸爸开车回来压着路上的沙砾“嘎吱嘎吱”响的声音,而且他总是笑着进门,妈妈则会和他一起安静地吃个晚餐。
有时他和病人在一起的时候,也会有大笑从诊室里传出来,那回声瞬间打破整栋房子下午时分的安静沉寂。每当这时,我要不就是在我床上的一堆靠枕中读着故事,要不就是在游戏室里躺着削棍子,有时就坐在厨房里的桌子上画图,无论我在做什么,总是会被笑声打断手中的活儿,想着什么时候能喝下午茶,罗比是不是要来按门铃喊我一起去花园里玩了。有天下午,罗比过来后,因为下雨,我们没有出去,而是在家里玩,就在卧室里面,刚好是在爸爸诊室的上面。玩的时候,我们能够很清楚地听到他说话,罗比问我说,“为什么他能一直这么笑?”
他把我从靠窗的位子推下来,在我上面跳下来,摇着我胳膊说,“你觉得是不是药?你爸爸是不是吃了一些药?”
为了检验这个,我们想到了一个计划,一个好像是由我想到的可笑的计划,我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到底是谁先提出这个建议的:在我妈妈睡午觉的时候,去拿她床头柜的钥匙,然后爬过他诊室到储物室旁边那间从不让我进去的特殊屋子里,打开他的药箱,看看是不是能找到他的药,就是那种能让罗比也能跟我爸爸一样不停地笑的药。
就在我和罗比偷偷踮着脚走进我妈妈的床头时,罗比准备靠过去拿钥匙的那一刻,我闻到了妈妈化妆台上花瓶里晚上发新芽的花的香味。我想起了和爸爸去花园里摘那花的情景,想起了我们把花拿进屋子,爸爸送给妈妈时,她脸上的表情,突然就觉得我们不应该来偷钥匙的,因为这肯定会让妈妈不开心的。但是那时钥匙已经在罗比手里了,我们疯狂地跑到走廊,因为兴奋都已经不能呼吸了,这时后悔已经晚了。那个夏天后,我再也没有听过我父亲那样笑了。有时,在我记忆里这笑声会突然地,意外地,不合时宜地就回响起来,不知不觉地抓住了我的心让我不能呼吸,有一种痛的感觉直穿胸膛,我想我可能就会随着那痛死去。那是一种一开始只是“咯咯”的笑声,后面慢慢感觉他身体开始摇晃,直到最后他的头都会仰到后面,这样才能喘口气说“天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