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三十日,莫斯科
“也就是说你想去远东是为了能尽快去日本。”
“过了‘满洲国’的话,之后应该没什么麻烦了。”
“再然后呢?”
“回巴黎。”
“巴黎……”芳子的瞳孔里好像燃起了一束光,“去巴黎吗?”
“还得等这份工作结束了。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芳子看看森四郎又看看格温斯基,一时陷入了沉默,好像在计划着什么事。过了一会儿,芳子说:“和慰问团一起去赤塔,然后再换乘西伯利亚铁路的话应该马上就到满洲里了。我试着去和慰问团长说明情况让你们搭飞机。”
森四郎说:“苏联政府是个麻烦,不能告诉他们实情。”
“不是为了和平嘛。”
“苏联准备马上对日参战。”
芳子惊呆了。森四郎说:“还有一件事也和你明说了吧,我们来莫斯科用的是非法手段。也就是说去满洲不能堂堂正正地通过国境审查,要骗过政府或者只能强行冲过去。”
“我们一起走吧。”芳子说,语调并非踌躇满志,而是用平常的语气。
森四郎吃惊极了。芳子继续说:“要是这样的话我加入慰问团。你们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能行吗?”
“歌剧歌手任性是常事儿。既然他们请我,就要为难他们一下。”
“我们凭什么进慰问团?”
“就说你是我的恋人吧。没你陪着我就失去了精神平衡。连歌也不能唱了。”
“德克特尔呢?”
芳子看着格温斯基:“德克特尔,你有什么手艺吗?”
格温斯基并不怎么为难,说:“钢琴会点儿,手风琴也会。”
“乐队应该有拉手风琴的人。不过可以说是我的歌唱指导老师。就说为了九月的公演必须上课。”
森四郎意识到了芳子的计划不够周全。“就算一起去了,用不了一个晚上就会暴露的。”
芳子看着森四郎说:“不会的。先去的慰问地是赤塔。到了赤塔当天就能穿过‘满洲国’国境。”
“我是担心你。我们跑了你会被追究的。帮助来历不明的人越境,会严格地调查你的。”
芳子神采飞扬地说:“说什么呢?我也一起走啊。”
“去日本?”森四郎不禁又吃了一惊。她之前抛弃了日本,私奔到了苏联。“你要放弃这里的生活、这里的人生吗?”
“是。”
“怎么能那么轻易地就放弃?”
芳子盯着森四郎说:“能啊。莫斯科到底有什么?有一个爱的人也就算了,我什么都没有,一无所有啊。”
“有工作啊。你很受欢迎吧。”
“没有,我现在意识到了,从我出了监狱,就一直在等待离开这个国家的机会。等待带我离开的人。”
“就算这样,离开苏联你又去哪儿呢?日本的话,现在这个时代西洋乐歌手是活不下去的。”
芳子摇摇头说:“去巴黎。说好了,你带我去。这样的话我就帮你们。”
森四郎看着格温斯基。格温斯基耸耸肩,似乎在说只好这样了。
从普希金广场到人民剧场波波夫剧团的办公室只要走十分钟。从特贝尔斯科依街一拐到奥尔料夫街,在一座不太起眼的五层楼的建筑里。对面是艺术剧团路,艺术剧团路往里走一点儿就是莫斯科艺术剧团。
波波夫剧团的团长是一个叫亚历山大·波波夫的喜剧演员。五十多岁,很胖,头发稀少,蓝眼睛,圆鼻子。脸就像涂了口红一样,他接待了森四郎他们。
芳子叫着波波夫的昵称:“萨沙,一直没给你消息,不过今天决定了。请让我加入你的慰问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