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通往蜕凡崖的官道上艰难爬行,车轮碾过碎石发出的单调吱嘎声,仿佛成了这片死寂天地间唯一的声响。厚重的黑毡隔绝了大部分光线和声音,只留下压抑的昏暗和令人窒息的沉闷。驿站那场诡异的失踪和焚烧留下的焦臭味,似乎还顽固地附着在车厢的每一个角落,混合着原有的汗酸、血腥和霉腐气,形成一种更加令人作呕的、如同实质的绝望气息。
钱老狗变得异常暴躁。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悠闲地坐在车辕上,更多时候是阴沉着脸,提着刀,跟在囚车旁步行,浑浊的眼睛像受惊的野兽般警惕地扫视着道路两侧的枯木乱石,仿佛每一处阴影里都潜藏着择人而噬的怪物。他呵斥马匹和爪牙的声音也变得更加短促、狠戾,带着一种色厉内荏的虚张声势。那张油腻肥胖的脸上,之前的贪婪和得意被一种深藏的不安和恐惧取代,如同水面下涌动的暗流。
王麻子则成了惊弓之鸟。他缩在车辕上,握着马鞭的手时不时神经质地抽搐一下,眼神躲闪,脸色苍白中透着一种病态的蜡黄。他时不时地低头,飞快地瞥一眼自己的左手手腕——那里,靠近袖口的地方,有几道被他自己无意识抓挠出的浅浅血痕。起初只是昨夜沾上污血的地方有点痒,他没在意。可今天,那痒意越来越明显,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肤底下爬,钻心地难受。他不敢声张,更不敢让钱老狗看见,只能死死咬着牙忍着,指甲却控制不住地一次次去挠。每一次抓挠,都带来短暂的缓解,随即是更强烈的刺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灼烧感。
沈烬蜷缩在囚车角落的干草堆里,低垂着头,像一具失去了所有生气的躯壳。锁灵镣冰冷的触感时刻提醒着她被禁锢的现实,也压制着她体内那微弱却狂暴的力量。她的呼吸微弱,身体因为伤痛和虚弱而微微颤抖,仿佛随时会彻底散架。然而,在那被乱发遮掩的眼帘之下,她的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透过晃动车帘的缝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车外的一切。
钱老狗那强压恐惧的暴躁,王麻子那坐立不安、时不时抓挠手腕的小动作,以及他手腕上那几道越来越明显的抓痕……所有细节,都一丝不落地落入她的眼底。
一丝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平静,在她死寂的眼底深处沉淀。
快了。
车轮碾过一道深深的沟壑,车身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呃!王麻子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猛地一颤。剧烈的震动让他手腕上的刺痒感骤然加剧,仿佛瞬间变成了无数烧红的针在同时猛扎!他再也忍不住,猛地抬起左手,对着手腕狠狠抓挠起来!指甲划破皮肤,带出几缕血丝。
你他妈又怎么了!钱老狗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向王麻子,手中的刀下意识地握紧。
王麻子吓得一哆嗦,慌忙放下手,将手腕藏到身后,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谄笑:没…没事钱头儿!就…就刚才颠了一下,硌着了…
钱老狗狐疑地盯着他,目光锐利如刀,尤其在王麻子那蜡黄惊恐的脸上和他下意识藏到身后的左手上停留了片刻。驿站李二那粘稠蠕动的暗绿色身影和焚烧时的焦臭仿佛又涌上心头。他肥胖的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最终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走!
队伍重新沉默前行,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凝滞,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弓弦。
天色一点点暗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寒风越发刺骨。官道前方,影影绰绰出现了一片依山而建的破败建筑轮廓——是地图上标注的黑石驿。驿站背靠着一面巨大的、寸草不生的黑色山崖,更添几分阴森压抑。
妈的,总算到了!钱老狗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但眼中的警惕并未放松。都给老子打起精神!今晚谁他妈也别给老子出幺蛾子!
黑石驿比之前的废弃驿站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