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了几个名字,都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实巴交、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人家。
林国栋没说话,只是对身后的年轻干部使了个眼色。三人起身,跟着那个叫二柱的村民代表走了出去。
我远远地蹲在自家那扇破院门后面,透过门板的缝隙,看着那三个穿着体面、代表着公正与希望的身影,被王德贵的狗腿子二柱引着,走向村东头的老蔫家。心像是被丢进了滚油锅里,煎熬着,翻腾着,一股灼热的气流直冲头顶。我猛地拉开院门,冲了出去,朝着那即将消失在老蔫家院门后的背影,用尽全身力气嘶喊:林主任!别听他的!他们串通好的!来我家!我王卫东实名举报!我告诉你们实情!
我的声音在死寂的村庄上空突兀地炸开,像一颗石子投入粘稠的沥青湖面,没有激起丝毫涟漪。林国栋闻声停住脚步,回过头,锐利的目光穿过十几米的距离,落在我身上。那眼神沉静,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身边的年轻女干部立刻拿起本子准备记录。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老蔫家那扇歪斜的木门吱扭一声,被一只枯瘦的手从里面拉开一条缝。老蔫那张布满沟壑、如同风干核桃皮的脸露了出来,浑浊的眼睛先是惊恐地扫了一眼院外的干部,随即目光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掠过我的脸,充满了慌乱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乞求。他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老旧风箱般的声音,最终只挤出几个含混不清的字:钱……钱……都……都给了……没……没少……
话音未落,门就被猛地拉上,里面传来插销落下的咔哒声,干脆利落,像一记耳光抽在我脸上。
紧接着,隔壁彩凤家那扇贴着褪色门神的院门也开了条缝。彩凤男人那张黝黑、木讷的脸探出来,眼神躲闪,不敢看任何人,只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嗯……给了……村长……都给了……
说完,头一缩,门砰地关紧,震落簌簌的尘土。
死寂。比刚才更彻底、更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下来。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深处尖锐的刺痛。林国栋的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那里面之前的审视和凝重,似乎多了一层冰凉的、令人心寒的了然。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对二柱示意了一下,继续走向下一家。二柱回头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和鄙夷,嘴角甚至挂上了一丝得意的冷笑。
我僵在原地,如同被钉死在耻辱柱上。阳光白得刺眼,四周明明空无一人,却仿佛有无数道冰冷、讥诮、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射来,穿透我的皮肉,直刺骨髓。脸颊火辣辣地烧起来,不是因为愤怒,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被整个世界彻底遗弃的孤绝和冰冷。肺里的空气像被瞬间抽干,我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撕心裂肺,每一次呛咳都带着胸腔深处沉闷的回响,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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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靠近,带着一股浓重的劣质烟叶味。是老支书王福根。他佝偻着背,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他伸出粗糙干枯、如同老树皮般的手,一把攥住我的胳膊。他的手劲大得惊人,铁钳一样,不由分说地把我往旁边那条堆满柴禾和杂物的狭窄死胡同里拖。我踉跄着,被他粗暴地推进胡同最深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墙上,震得尘土簌簌落下。
王卫东!老支书的声音压得极低,嘶哑,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每一个字都淬着阴冷的毒汁,你闹够了没有真当自己是盘菜了他布满老人斑的脸凑近,浑浊的眼珠里射出两道凶光,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再闹下去,信不信你闺女小娟在县城那个勤工俭学的活儿,明天就得黄!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