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单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拳头里,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瞬间将我灭顶。眼前只剩下救护车碾过樱花绝尘而去的画面,和化验单上那排触目惊心的、宣告着世界崩塌的字迹。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苦涩药味的混合气息,冰冷而滞重。南城中心医院血液科病房特有的寂静,像一层无形的膜,包裹着每一个角落。偶尔有护士推着治疗车经过,车轮碾过水磨石地面,发出单调而规律的声响,更衬得这寂静深入骨髓。
我站在病房门口,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保温桶,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门虚掩着一条缝,能隐约看到里面靠窗的那张病床。许知言半靠在摇起的床头,穿着宽大的蓝白条纹病号服,愈发显得形销骨立。他正侧着头,望着窗外。窗外是医院光秃秃的水泥院墙和一角灰蒙蒙的天空,连一丝绿意都吝啬给予。
仅仅几天,他的变化大得让我心惊。曾经只是略显清瘦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皮肤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近乎透明的苍白,嘴唇干裂,失去了所有血色。曾经干净利落的短发因为治疗而变得稀疏、枯黄。唯一没变的,是那双眼睛。此刻它们望着窗外那片单调乏味的灰色,空洞得像个被掏空的玻璃珠,映不出任何光亮,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沉寂。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涌上的酸涩,轻轻推开门。
吱呀——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许知言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轻微地波动了一下,随即又归于沉寂,快得让人抓不住。
林晚。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过粗糙的木头,带着浓重的疲惫。
我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我妈熬的鸡汤,说……说给你补补。盖子打开,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带着家的暖意,与病房里冰冷的药味格格不入。
他没看那鸡汤,视线依旧停留在我脸上,带着一种审视,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那眼神让我心里发慌。
谢谢阿姨。他淡淡地说,语气疏离。
病房里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遥远的汽车鸣笛。我拉开椅子坐下,想找点话题,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放在被子外的手上——曾经骨节分明、能写出漂亮字迹的手,此刻手背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眼和青紫的瘀斑,一根留置针用胶布固定着,连着透明的输液管。
你……我刚开口。
林晚。他打断了我,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他终于把目光从窗外收回,定定地看着我,那浅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原。
别来了。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三把冰冷的匕首,狠狠扎进我心里。
我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避开我的视线,侧过头,重新望向那片灰暗的窗外,下颌的线条绷得紧紧的,透着一股近乎残忍的倔强。
别等我了。他继续说,声音更哑了,每个字都像在砂纸上磨过,这里……没意思。高考……快到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攒力气,又似乎在和什么激烈地抗争。放在被子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往前走。他终于吐出最后三个字,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疲惫和不容置疑,林晚,往前走。
往前走我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颤抖,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愤怒猛地冲上头顶,烧得我眼眶发烫,许知言!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别来了什么叫往前走你把我当什么了用完就扔的习题册吗!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我指着床头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