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扑到他身边。他脸朝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有人试图把他翻过来。就在翻动的瞬间,我清晰地看到,他后背那件雪白的春季校服上,靠近肩胛骨的位置,赫然洇开了一大片刺目的、迅速扩大的深红色!那红色浓得发暗,像一朵在雪地上骤然绽放的、邪恶的花!
血!是血!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嗡鸣作响,所有声音都远去了,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世界在我眼前旋转、扭曲。
让开!都让开!老师们惊恐的声音传来。
混乱中,我被焦急的人群推搡着后退了几步。就在许知言被老师们小心翼翼抬起的一刹那,一张折成小方块的、染着几点暗红污渍的纸片,从他松开的校服口袋里飘落出来,打着旋儿,恰好落在我的脚边。
救护车刺耳尖利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像一把冰冷的锯子,狠狠切割着操场上凝固的恐慌。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撕裂一切的疯狂。
我像被钉在原地,目光死死黏在脚边那张染血的纸片上。周围是鼎沸的人声,老师焦急的呼喊,同学们惊恐的议论,救护车尖锐的嘶鸣……所有声音都混杂在一起,形成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噪音旋涡。然而我的世界却诡异地安静下来,只剩下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
我颤抖着,慢慢弯下腰,手指僵硬得如同冻住,一点点捡起那张纸片。纸片带着不正常的温热,边缘被暗红的血迹浸透,变得软塌塌的。我甚至不敢用力,生怕将它捏碎。
救护车刺目的蓝红灯光旋转着扫过混乱的人群,最终停在操场边缘。穿着白大褂的人抬着担架冲下来,拨开人群。我被人流推挤着,眼睁睁看着许知言毫无生气的身体被迅速抬上担架。他脸色白得像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双目紧闭。那抹刺目的红,在他后背的衣服上不断扩大,像一张狰狞的嘴。
担架被飞快地推上救护车。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所有视线。那尖锐的、撕心裂肺的笛声再次拉响,救护车像离弦的箭,碾过操场边缘那条落满粉色花瓣的小径,绝尘而去。车轮无情地卷起一地零落的樱花,粉白的花瓣被气流裹挟着,在空中无助地翻滚、破碎,最终纷纷扬扬地洒落一地,又被车轮带起的尘土迅速覆盖、污浊。
直到那刺耳的笛声彻底消失在街道尽头,直到操场上的人群在老师们强作镇定的安抚下开始疏散,我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靠着冰冷的篮球架,缓缓滑坐到地上。
操场上空无一人,只剩下满地狼藉——踩掉的鞋子,散落的书本,还有那些被碾入尘泥的、破碎的樱花。午后的阳光依旧灿烂,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巨大的红色横幅在风中猎猎作响,百日冲刺几个字像一张巨大的嘲讽的脸。
我摊开一直死死攥在掌心里的纸片。汗水混合着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将纸片浸得更软,边缘的血迹也晕染开来,模糊了字迹。但我还是看清楚了。那是一张打印的化验单。
单据顶端,是南城中心医院醒目的红色LOGO。
姓名:许知言。
年龄:18岁。
诊断结果栏,几个冰冷刺眼的黑体字,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眼底:
**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复发)。**
日期:一周前。
一周前……原来一周前他就知道了。知道那潜伏的恶魔从未真正离开,知道这偷来的短暂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假象。可他什么都没说。他依旧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给我讲题,看我画那些乱七八糟的涂鸦,戴着那条丑围巾,平静地接过我递给他的、画着橘红色暖气的画……他平静地像什么都没发生!
啊——!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嘶鸣。我猛地将那张染血的化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