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星星很小,很淡,却总在他快撑不住的时候,让他想起母亲熬粥时,锅面上浮动的那层稀稀的米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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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黑暗里,最温暖的光。
三、中年:家庭的重担压弯了腰
(一)成家:土窑里的红盖头
1965
年惊蛰,老张跟着媒人回到阔别十年的山村。母亲的头发已经全白,却执意要把陪嫁的蓝布衫染成红色,给儿媳妇做嫁衣。土窑的墙上贴着用报纸裁的喜字,灶台上炖着借来的半只老母鸡,香味混着土炕的烟火气,在局促的空间里飘了又飘。
妻子是邻村的秀兰,比他小五岁,嫁过来时只带了一床补丁摞补丁的棉被。拜堂时老张看见她手腕上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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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打猪草时被镰刀划的,和他搬砖时磨出的老茧一样,都是穷日子刻下的印记。夜里母亲把热乎的鸡蛋塞进新人手里,自己却躲在柴房咳嗽了半宿。
(二)双胞:喜悦后的重量
婚后第三年,秀兰生下一对龙凤胎。接生婆说
双喜临门,老张却看着襁褓里皱巴巴的两个小生命发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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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粮缸已经见底,哪来的奶水喂孩子他咬咬牙,去镇上的砖厂签了生死状,接下了给石灰窑出窑的重活。
窑内温度高达百度,老张裹着湿透的粗布衫进去,出来时眉毛上结满白霜。每筐石灰能多换半升玉米面,他就着咸菜咽下去,觉得喉咙里像塞了把碎玻璃。满月时秀兰把娘家送来的半碗小米熬成稀粥,两个孩子捧着搪瓷碗喝得咕嘟响,老张蹲在门槛上啃硬饼,看月光把自己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根被压弯的扁担。
(三)奔波:双份工的昼夜
孩子三岁时,老张开始打两份工。天不亮就去建筑工地扛水泥,暮色里又蹬着破三轮去夜市摆摊。卖的是从废品站捡来的旧书旧报纸,偶尔有本带画的小人书,能引得孩子们围过来,却很少有人真的买。
冬夜里摆摊最是难熬。路灯昏黄,哈出的白气在围巾上结出冰碴,老张跺脚取暖时,看见收摊的老板们把没卖完的包子扔进垃圾桶。他假装没看见,低头数着当天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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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张毛票和五枚硬币,刚好够买半袋麸子。回到家已是凌晨,秀兰在油灯下补衣裳,煤油味呛得人咳嗽,两个孩子蜷缩在炕角,身上盖着老张白天搬砖时捡的水泥袋。
(四)学费:借钱的滋味
孩子该上学了。老张攥着学校开的缴费单,跑遍了十里八村的亲戚家。二舅家门口的狗冲他狂吠,舅妈隔着门缝说
孩子他爹出门打工了;三姑夫把旱烟袋敲得山响,说
你家俩娃,我家仨娃还饿肚子呢。最后是村口的李大爷借给他五块钱,用报纸包着塞过来:别急,等秋天卖了猪崽再还。
报名那天,老张蹲在教室窗外,看自己的儿女趴在破旧的课桌上,铅笔头在作业本上歪歪扭扭地画着。阳光从木窗的裂缝里漏进来,照见女儿露着脚趾的布鞋,和儿子袖口磨出的毛边。他抹了把脸,转身走向砖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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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要扛够二十趟砖,才能凑齐下个月的学费。
(五)病灾:医院的冷与暖
1978
年的冬天格外冷。秀兰咳嗽了半个月,突然在夜里发起高烧,滚烫的手抓住老张的胳膊:我梦见咱娘了,她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等你。
老张背着她往镇医院跑,雪粒子打在脸上像刀割,怀里的人却越来越轻,轻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落叶。
急诊室的白炽灯明晃晃的,医生说需要住院观察,押金要三十块。老张摸遍全身,只掏出十五块七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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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藏在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