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团:你个戏子懂什么王法!老子养你十六年,吃我的喝我的——
养苏幼棠打断他,我六岁上山挖野菜,七岁下河摸螺蛳,八岁给弟弟洗尿布。你给我吃的,是弟弟吃剩的窝窝头;你给我穿的,是弟弟穿破的旧布衫。她举起契纸晃了晃,十两银子卖了我,倒算养我了
台下嘘声一片。
你、你——苏大柱抄起脚边的瓦罐要砸,被冲上台的沈青竹一把扣住手腕。
顺天府传讯。他亮出腰牌,你涉嫌非法买卖人口,跟我走。
公堂上,苏大柱拍着惊堂木喊冤:哪有闺女告亲爹的这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不是闺女告亲爹。沈青竹把卖身契往案上一摔,是大齐律例,不容人伦践踏。
顺天府尹翻了两页契纸,又扫了眼堂下跪着的苏大柱,突然冷笑:苏大柱,你说养女十六年,可这契上写着‘苏幼棠年方十四’——你倒说说,两岁的娃娃能吃多少米
堂下哄笑。苏大柱的脸涨成猪肝色。
判了。府尹甩下朱笔,苏大柱以亲女换银钱,违逆人伦。着令退还十两卖身银,限三日内离京。若再滋扰,杖责二十,递解回乡。
苏大柱被衙役架着往外拖时,还在骂:你个戏子不得好死!等老子回了村——
闭嘴!周氏突然从堂外冲进来,手里攥着块蓝布包。
她颤抖着把布包塞给苏幼棠,又慌慌张张退回去,里面……是你小时候的肚兜,还有半坛腌梅干……
苏幼棠打开布包,最底下压着张皱巴巴的信纸。
墨迹晕成小团:棠儿,灶房梁上的腌梅干,娘给你留了半坛……可娘不敢反抗你爹,娘对不住你……
她攥着信纸的手微微发颤。眼泪砸在纸上,模糊了最后几个字。
三日后,苏大柱灰溜溜出了京城。
周氏跟着走时,回头望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福兴班摆了庆功宴。
陈老九举着酒碗笑出了眼泪:当年你端茶手都抖,如今站在台上能镇住半座城。
苏幼棠抿了口酒,辣得鼻尖发酸。
她望向窗外,沈青竹正靠在廊柱上,月光漫过他腰间的铁尺,映得眉眼温柔。
我不是谁的女儿。她轻声说,我是我自己。
戏园外的告示墙被夜风吹得哗啦响。
新贴的黄榜掀了一角,露出京城梨园大会几个大字,底下名角封后四个朱砂字,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红。
7
第7章
梨园封后,红妆一怒为师恩
庆功宴后的第三日清晨,苏幼棠刚推开陈老九的屋门,霉味混着药香就撞了满脸。
竹床上的棉被叠得方方正正,药碗里的残渣结着硬块——这是师父每日晨起必喝的安神汤。
她指尖触到桌角的字条时,后颈窜起凉意。
若真想当皇后,便独自来鸿雁楼见我。
墨迹未干,是陈老九的笔迹。
苏幼棠捏着纸的手发颤,袖口蹭过砚台,墨汁在宣纸上洇出个黑团,像团化不开的血。
幼棠!
李三娘撞开院门,鬓角的绢花歪到耳后:班主说陈老九今早没去厨房领药,我去他常遛弯的柳树下找——她盯着苏幼棠手里的纸,声音陡然变哑,这是...
去顺天府找沈青竹。苏幼棠把字条塞进衣襟,转身往戏园外跑,告诉他,陈师父失踪了。
顺天府的衙役正在廊下晒文书,沈青竹的官靴踏得青石板咚咚响。
他捏着字条的指节发白:鸿雁楼是赵大年的私产,上月柳如眉的人还往那送过箱子。
调虎离山苏幼棠扯住他的袖口,可字条是师父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