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纸页哗啦撒了一地。
苏幼棠弯下腰,捡起一张——上面赫然写着:春台班小桃,坠井,银三百两封口。
柳如眉,你借梨园之争行杀人之实,是否还有王法沈青竹抽出腰牌,两个衙役立即上前锁了她的手。
柳如眉突然笑了,盯着苏幼棠:你以为赢了你那好爹娘,早带着苏家村的老老少少堵在戏园后巷了。
苏幼棠的手顿住。
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听见后巷传来熟悉的骂声:苏幼棠!你个赔钱货赚了钱就不要爹我们苏家人还没饿死呢!
沈青竹伸手护住她的肩膀。
他的体温透过皂衣传来,像团烧得正旺的火:别怕。
苏幼棠望着他腰间的铁尺,又望向戏台上方的灯笼。
那光映着她染血的帕子,倒像极了窦娥喊冤时,天空落下的红雪。
后巷的骂声越来越近。
有人砸了戏园的竹篱笆,有人举着写满不孝的白纸,在风里哗哗作响。
苏幼棠抹了把嘴角的血,把染血的帕子攥进手心。
这一次,她不会再退。
第6章
父债女偿,村姑怒撕亲情枷锁
苏大柱在福兴班门口蹲了七日。
他怀里揣着苏家村二十几个乡邻按了红指印的状纸,见人就抖:我闺女苏幼棠,戏子赚了银钱,把亲爹当狗撵!
第七日晌午,他干脆脱了破布衫往地上一铺,盘腿坐在戏园正门口。
养儿防老天经地义!养女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他扯着嗓子喊,唾沫星子溅到卖糖葫芦的老汉筐上,我苏大柱今天就坐这儿,看她敢不敢踩着亲爹的脊梁骨出名!
围观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
有买菜的妇人皱着眉:到底是亲爹,闹成这样多难看。也有挑担的汉子起哄:戏子本就下贱,哪懂什么孝道
苏幼棠站在戏园二楼,透过雕花木窗望着那堆人。
她手里攥着沈青竹昨夜送来的卖身契副本,纸角被指甲掐出了毛边。
那契是我十四岁那年签的。她转身对沈青竹说,我爹按了手印,周翠莲盖了福兴班的章子,可……
可缺了官牙保人和官府印信。沈青竹把茶盏往桌上一放,瓷片磕出脆响,大齐律例,人口买卖须经官牙作保,报官府备案。你这契,连保人名字都是你爹胡诌的‘王媒婆’——那婆子三年前就死了。
苏幼棠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闹了七日,我躲了七日。她突然笑了,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他把状纸捅到顺天府。
沈青竹从袖中摸出块温热的桂花糕,是方才在街角买的。
与其被他牵着走,不如你牵着他走。他把糕推到她面前,明日你演《秦香莲》,加段词。
第二日,戏园里里外外挤得水泄不通。
苏幼棠扮相一出台,台下先静了半刻——月白衫子衬得她眼尾泛红,手里攥着张状纸,倒真像那被负心汉逼到绝路的秦香莲。
状告陈世美,欺君罔上!她唱到紧要处,水袖突然一扬,直指台下人群,可若父母视女如草芥,子女何须奉养如至宝
台下抽气声一片。
女子不是谁的赔钱货!她拔高了调子,清凌凌的嗓子穿透戏园飞檐,我苏幼棠,今日便把话撂这儿——
她转身从妆匣里取出卖身契副本,高高举过头顶:这纸契,无官印,无保人,本就是废纸一张!我苏幼棠的命,从来都攥在自己手里!
全场掌声炸响。
有绣楼里的姑娘探出头喊好,卖花担子的老妇抹着泪鼓掌,连方才议论的买菜妇人都红着眼眶喊:说得对!
苏大柱挤到台前,脖子粗得像发了酵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