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过三百回凉透的参茶,却在每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把《红楼梦》《西厢记》的唱词在心里默了千遍。
陈老九说她的眼睛会吃戏——看一遍梅香的身段,就能把水袖甩得比原主还柔;听半段琴师的调子,能把气口咬得比十年老角儿还准。
直到这日庙会。
梅香呢周翠莲的尖嗓门掀翻了后台的布帘,都快开锣了,人跑哪去喝花酒了
副班主抹着汗:方才说肚子疼,去药铺抓药,这都小半个时辰了……
台下传来起哄声,胡琴师急得直搓手:《黛玉葬花》的场子都布置好了,总不能空台吧
李三娘突然拽了拽周翠莲的袖子:要不……让幼棠试试她……
试梅香的声音像冰锥扎进来。
她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鬓角的珠花乱颤,一个扫痰盂的也配演林妹妹当台下观众都是瞎子
可再拖下去,戏班得赔银钱!副班主扯了扯梅香的裙角。
梅香冷笑:行啊,让她演。演砸了,明儿就卷铺盖滚回苏家村喂猪!
苏幼棠被推上妆台时,手还沾着洗痰盂的碱水味。
李三娘往她眉间点了粒朱砂,低声说:按陈老九教的来,你眼里有林妹妹。
素白裙裾扫过戏台的刹那,台下突然静了。
花谢花飞花满天……
她开口的瞬间,胡琴师的手顿住了。
那声音像浸了露水的琴弦,哀而不怨,婉而不弱,连尾音的颤都带着病美人的娇喘。
水袖甩起时,月白缎子扫过半空,竟真像花瓣打着旋儿落进锦囊。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她抬眼,眼尾扫过前排的老夫人。
那抹泪意来得极淡,却像根细针,直戳人心窝。
老夫人的帕子湿了,小丫鬟的糖葫芦掉在地上,连最爱起哄的酒客都张着嘴,忘了灌酒。
最后一句他年葬侬知是谁落腔时,戏台的布幔被风掀起一角。
阳光漏进来,照得她素衣上的暗纹像落了层薄雪——那是她用三个深夜,偷偷在旧裙上绣的桃花瓣。
掌声炸响时,周翠莲的茶盏当啷摔在地上。
她盯着台上的身影,喉咙发紧:这丫头……竟把林妹妹演活了。
梅香的胭脂盒砸在后台门框上,红粉溅了苏幼棠一脸。
她揪着苏幼棠的衣领,金护甲划破了对方的脖子:你敢抢我风头你算什么东西!
妆台被踢得倒向苏幼棠,木头角撞在她肩上。
剧痛涌上来,她却盯着梅香发红的眼,一字一顿:我只是演好每一场戏。
好个演好每一场戏!梅香抓起发簪要戳她眼睛,被冲进来的李三娘死死拦住。
深夜,陈老九的药膏敷在伤口上,凉丝丝的。
他摸着苏幼棠发颤的肩膀:你要明白,这行里的风光,都是拿血换的。想站到顶,得比别人狠十倍。
苏幼棠望着窗外的月亮,月光落在她绣了桃花的素衣上。
她摸了摸发疼的肩膀,笑了:我会站上最高的舞台。
第二日晌午,周翠莲攥着封烫金请帖冲进后台。
她盯着请帖上的京城梨园大会几个字,喉结动了动,又狠狠瞪了眼正在擦妆台的苏幼棠。
福兴班……被邀了。她把请帖往桌上一摔,目光扫过苏幼棠素白的裙角,《红楼梦》,当主打。
3
第3章
京城邀约,一夜成名惹祸端
周翠莲把请帖往桌上一摔时,梅香正对着镜子描眉。
林妹妹得换人演。她指甲盖儿敲了敲烫金帖子,就苏幼棠。
铜镜哐当砸在妆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