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嘘。我拍了拍她手背,明晚戌时,西跨院耳房。
回到房里,阿桃已经把画轴搁在案上。
烛火一跳,画中雪色被映得发红。
我展开画卷,目光扫过题款廷远二字——在廷字最后一笔的转折处,有个极淡的墨点。
那墨点,和地牢布帛上械字的破折号,位置分毫不差。
我吹灭烛火,黑暗里,画轴上的雪色仍在眼前晃。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青瓦上沙沙作响,像有人在翻旧账。
15
我摸着画轴上那个极淡的墨点,后颈起了层细汗。
烛火在铜盏里噼啪炸响。
我捏着烛台凑近,墨点边缘泛着极浅的青——是矿物颜料,和贾容昭给我的玉佩上那道暗纹颜色一模一样。
阿桃!我喊得急了,声音撞在雕花隔扇上。
小丫鬟从外间掀帘进来,发辫都散了半绺:姑娘
去暖阁第三层檀木匣。我指甲掐进画轴卷边,取世子给的那枚玉佩。
阿桃跑得裙角带风。
等她捧着锦帕回来时,我几乎是抢过玉佩——羊脂玉底,螭纹绕边,和画中那个半残图案严丝合缝,连玉质里那道若隐若现的水线都分毫不差。
这是老侯爷留给世子的遗物。我攥着玉佩,掌心被玉坠硌得生疼。
原身被休前见过这东西,当时大夫人说克妻不祥,硬要贾容昭收进库房。
可他偏在三天前塞进我手里,说收着,或许有用。
窗外雪粒子打在窗纸上,沙沙响。
我突然跳起来,把画轴往阿桃怀里一塞:找白砚!
让他带三个人去地牢,翻所有十年前的旧账册。
阿桃被我推得踉跄:地牢可那锁着......
砸!我扯下腕上的翡翠镯子塞给她,就说我要查老侯爷最后一次出征的粮械记录。
等白砚带着半块砖冲进来时,我正把玉佩按在烛火上烤。
玉温得烫手时,背面突然裂开道细缝——不是玉裂,是嵌在玉里的金丝断了。
姑娘!白砚单膝跪地,手里攥着半本霉味扑鼻的账册,地牢最里层墙缝里抠出来的,背面有字。
我抢过账册。
泛黄的纸页背面,是老侯爷的笔迹,力透纸背:玉佩之中,藏我毕生所知。
拿锤子。我把玉佩拍在案上,声音发颤。
阿桃举着铜烛台砸下去时,我闭了闭眼。咔的一声,玉屑飞溅,露出里面裹着的半张绢帛——指甲盖大小的绢帛上,密密麻麻写满名字。
李副将、陈廷远......我数到第七个名字时,门被撞开。
贾容昭倚着门框,咳得直不起腰。
白砚要扶,被他挥开。
他踉跄着走到案前,盯着绢帛的眼睛突然发红:这些人......他喉间腥甜,用帕子掩了掩,全在兵部挂着职。
我让人送秦御史了。我把绢帛塞进他手里,附上你的印信。
他却没接。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得他脸色像张纸:不够。他扯松领口,露出锁骨处淡青的血管,还差最后一环。
我突然想起沈嬷嬷。
那老货管了二十年内院,大夫人房里的密信都是她经手送的。
前天我往她茶里下了点宁神散,她迷糊时嘟囔公主赏的珠子真亮——永宁公主,皇帝最宠的长女。
我去引她。我把外氅往身上一裹,你让小春守在耳房,带好笔墨。
贾容昭突然攥住我手腕。
他掌心烫得惊人,像是要把体温烙进我骨头里:小心。
我点头,抽回手时碰掉了他腰间的香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