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烛火,针体竟映出双文二字的阴影,像极了当年元稹在她妆镜上呵气写下的名字。
秋棠,她望着窗外渐歇的暴雨,石骆驼的方向还泛着红光,
明日去普救寺,替我捐盏长明灯。
手划过绣鞋鞋底的红泥,笑了——这土能解孔雀胆的毒,而她妆奁暗格里的另半片玛瑙,此刻贴着元稹的玉佩,随着他的马蹄,一步步往江陵的暗礁里去。
药炉里的火快熄了,最后一沸的药香混着雨气涌进来。韦丛对着九鸾镜描眉,镜中第七只鸾鸟的眼珠转向药炉,那里煨着她新煎的甘草汤,汤面上漂着片元稹靴底的桃花瓣。笔尖在眉峰处顿了顿,这满屋子的诗影药香,原是崔双文布的局
——用《梦游春》的残句做引,拿普救寺的桃花当饵,就连石骆驼的血泪,都是为了让她相信,元稹心里始终住着那个双文。
而她妆奁底层的透骨镜,此刻映着绣鞋里的《梦游春》残页——那上面的双文二字,其实是用她的胭脂写的,遇水则显。就像元稹袖口的桃花补丁,看似是崔双文的针脚,实则每针每线,都穿过她藏在夹层里的密信。
药炉咕嘟作响,最后一丝火光熄灭时,韦丛望着镜中自己的眼睛,终于苦笑出声——这盘棋,谁又真的是棋子呢
五更钟响,韦丛将淬毒的银针别进髻边。东珠在晨光里闪了闪,照见镜中鸾鸟喙间空了——那颗东珠,此刻躺在元稹的鞍袋里,和她昨夜塞进去的密信挨着,信上只有两句:
药炉三沸,驼铃七响。双文在左,韦氏在右。
窗外,石骆驼的血泪已凝成红霜,像极了她妆奁里那支石榴红胭脂。而药炉边的《梦游春》诗稿,被雨水洇湿的部分,慢慢显露出她新写的句子:
诗成药炉畔,
影碎镜台中。
双文非双燕,
孤鸾自引弓。
笔尖划过孤鸾二字,镜中第九只鸾鸟的眼珠转了半圈,直直望向江陵方向,那里的官道上,元稹的马车碾过满地桃花,像极了她当年在妆镜上画的,那支藏在暖处的,最利的刀。
第十四章
寒衣惊变
暴雨砸在青瓦上就像千军万马过冰河,韦丛握着银剪的手悬在旧官服的孔雀纹补丁上方。烛台被穿堂风掀得左右摇晃,案头密信上江陵危三字在光影里忽明忽暗,像极了元稹去年赴考时,她在长亭外看见的,那盏被雨打残的牡丹灯笼——骨架上缠着的洒金笺,那是崔双文西厢旧物上的纹路。
春杏,取缠金线的银针来。她咬破指尖,血珠滴进朱砂碟时,听见梁上椽子咯吱响了声。小丫鬟递针的手背上沾着几点红泥,韦丛眼皮一跳
——这是普救寺后山独有的土,几日前崔府送来的蜜饯坛口,就抹着同样颜色的封泥。
针尖刚触到素绢,梁上窜下只白鼠。小东西颈间金铃叮当作响,是元稹用崔双文的银簪熔铸的款式,去年上元节还系在那只波斯猫脖子上。韦丛瞳孔骤缩的刹那,鼠群已从地缝涌出,像道黑潮漫过青砖地面。
夫人当心!春杏的尖叫声,被鼠群嘶鸣淹没了。领头白鼠已经跃上案头,利齿狠狠咬住她刚写的血书。韦丛抄起青铜烛台砸去,火油泼在鼠群中,幽蓝的火焰噗地腾起,焦臭味混着皮毛燃烧的滋滋声钻进鼻腔。濒死的白鼠腹中滚落半粒佛珠,普救二字在火光里泛着血光,正是崔双文腕间那串佛珠缺了的第三颗。
五更梆子响过三声,韦丛盯着被鼠齿啃破的血书发怔。新缝的孔雀纹补丁上,自己的血渗成江陵二字,针脚间还粘着丝桃胶——这是崔双文独门的制笺秘方,她曾在元稹的诗稿里见过这种半透明的胶质。
雷声碾过屋顶时,前院传来马蹄撞石的脆响。韦丛扯过斗篷冲出门,只见个蓑衣滴水的信使立在廊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