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笠边缘淌下的雨水带着血色。夫人,江陵急报!那人转身的瞬间,半张腐烂的脸露在月光里,溃烂的唇角咧出笑容,递来的竹筒上爬满白蛆。
啊!韦丛猛地睁眼,发现自己还坐在案前,缝好的官服渗出黑血,在孔雀纹上晕出个歪斜的危字。春杏哭着拍她的肩膀,更漏显示卯时刚至,可她分明记得,方才在梦里听见的是五更梆子。
备马,我要亲自送这封信出城。她扯下染血的补丁,手触到布料夹层里硬硬的东西——片带齿痕的血桃核,这是今晨她在妆奁暗格发现的。
晨雾裹着潮气漫进街巷,信使的马蹄声渐渐消失在石板路上。韦丛转身欲回,忽见转角处立着个卖花女,竹篮里盛着带露的血桃,桃尖的胭脂色像极了崔双文的唇印。夫人买桃吗女子掀开帷帽,腐烂的唇角扯出笑容,和梦里的信使一模一样,
这桃核能卜凶吉呢。
韦丛攥紧袖中寒衣,触到里面藏着的淬毒银针。血桃的甜香混着腐味钻进鼻腔,她想起七年前在崔府,看见崔双文将桃核埋在西厢花树下,说要种出个永不分离的春天。此刻竹篮边缘露出的洒金笺,正是当年崔双文写《桃夭》时用的纸。
当夜的江陵官邸,元稹对着烛火拆开信封。素白的信纸在热气中渐渐显出血字:
薄幸郎,可还记得西厢月
墨迹未干,窗外忽有《雨霖铃》的曲调飘来,笛声裹着江风,惊飞了檐角寒鸦。
他推开雕花窗子,见到月光下立着个女子,月白罗裙被夜露打湿,金线绣鞋在青石板上投出细碎的光影。鞋头缀着的东珠,正是韦丛妆奁暗格里那颗的孪生姊妹。女子转身时,鬓边金步摇晃出半阙《会真记》的刻痕,和他当年送给崔双文的那支,分毫不差。
双文元稹的声音卡在喉间。女子缓缓抬头,溃烂的唇角勾起笑意,手中握着的,是他三年前遗失在普救寺的银簪,簪头还缠着半片焦黑的血桃核——那是今早从江陵驿站的石缝里捡的,核上用指甲刻着韦氏二字,浸着的血渍,分明是新鲜的。
更漏声里,元稹注意到窗台上的寒衣。青灰色布料上,孔雀纹补丁的针脚间渗着点点暗红,细看是首藏头诗:
寒衣缝尽泪,
衣上血珠凝。
惊觉双文影,
变作江陵冰。
每句首字连起来,就是寒衣惊变。他指尖抚过针脚,触到藏在夹层里的硬物——半粒佛珠,刻着普救二字,边缘还带着齿痕,像被什么啮咬过。
窗外的笛声更响了,震得江面浮冰开裂开来。元稹低下头,见绣鞋女子脚边的水洼里,倒映着洛阳城的方向,那尊石骆驼的眼里正淌着血,血珠滚落在地,凝成颗颗东珠,顺着官道,往江陵的方向滚来。
而千里之外的洛阳,韦丛对着九鸾镜卸妆。镜中第九只鸾鸟的眼珠直直盯着西厢,那里堆着的嫁妆箱已空了大半,唯有个檀木匣开着,里面躺着半片带血的桃核,和从鼠群腹中取出的佛珠,此刻发出叮当轻响,像极了崔双文当年抚琴时,腕间玉镯相碰的声音。
夫人,该换寒衣了。春杏捧着件新裁的夹袄进来,袖口绣着的并蒂莲,花瓣尖儿泛着桃红色——用崔府送来的胭脂膏调的色。韦丛摸着夹袄里子,触到片硬硬的东西,抽出来是张当票,当的是崔氏旧藏的青玉案,赎期栏上的韦丛生辰被朱砂圈了又圈,票面水印在烛火下显形,是半幅《西厢待月图》。
更鼓敲过子时,韦丛听见房梁上传来窸窣声。抬头望去,只见梁上蹲着排白鼠,每只颈间都系着金铃,正是用崔双文的银簪、耳环、步摇熔铸的。为首的白鼠捧着片血桃,桃尖的胭脂色滴在地上,渐渐汇成元稹危三字。
她忽然笑了,伸手抚摸着妆奁暗格,取出那支淬毒的银针。针鼻上的红丝,正是用崔双文的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