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壮。强壮结实,好养活。头枕着双手的葛春生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的说道。
大壮就大壮。我也觉得这个名字接地气,好养活。
是葛大壮,葛大壮……
葛春生给儿子取名时,特意强调了姓氏。
宋晓兰躺在床上,虚弱但满足地笑着,目光一刻不离新生儿。
从那天起,夏夏的世界变了。她的婴儿床被搬到了杂物间,因为大壮需要住在主卧的摇篮里。她的奶粉给了小宝,因为弟弟更需要营养。她的花衣裳不再有新添置的,因为小孩子长得快,旧的还能穿。
五岁那年冬天,夏夏发高烧。宋晓兰正忙着照顾八个月大的小宝,只给她灌了一碗姜汤就把她锁在杂物间里。
别传染给弟弟。宋晓兰话音未落,转身离开,夏夏只听到门外的插销咔哒一声落下。脚步声急急匆匆的离去,越来越远。
夏夏在薄被里,浑身发抖。杂物间没有窗户,只有门缝透进来的一线光。她盯着那道光,想起从前生病时妈妈会整夜抱着她,哼着走调的摇篮曲。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抱紧那只已经掉了一只耳朵的塑料小鹿,小声叫着自己:夏夏,夏夏。..
她不知道,真正的妈妈柳春妮儿此刻正在田里干活,突然心口一疼,差点摔倒在地。同村的妇女扶住她,柳春妮儿摇摇头说没事,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望向小姑子家里家所在的方向。
月子里坐下的病让柳春妮儿腰如针扎般的疼。她收起锄头直了直腰。扯过头巾儿的一角,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又接着麻利的锄起地来。
1979年腊月,夏夏四岁生日那天,宋晓兰家发生了一场火灾。那天特别冷,葛春生在堂屋生了炭盆,又喝了半斤白酒,醉醺醺地睡死了。宋晓兰带着儿子回娘家送年货,临走前把夏夏锁在杂物间。
最近夏夏总是偷吃弟弟的饼干,这让宋晓兰十分生气,好几次她都抓着夏夏的小手边抽打边说你都多大了你还抢弟弟的零食吃!下次再偷吃弟弟的东西,你就在仓房里待着,老也别出来了。
夏夏无辜的大眼睛,吧嗒吧嗒的淌着眼泪。小嘴儿一憋一憋的的委屈着不敢哭出声。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了弟弟之后,爸妈的爱再也没出现过。
不知是炭盆火星迸溅还是电线老化,火苗突然窜了起来。等葛春生被浓烟呛醒,整个堂屋已经是一片火海。他跌跌撞撞跑出去喊人,完全忘了杂物间里还有个孩子。
夏夏被烟熏醒了,门缝里渗进来的不再是光,而是黑色的浓烟。她本能扯起毯子爬到墙角,那里有一道因为墙壁开裂形成的缝隙,刚好能塞进她小小的身体。她把自己挤进去,用毯子捂住自己的口鼻。塑料小鹿卡在胸前,呛得不断咳嗽。
妈妈...妈妈...妈妈快回来!在失去意识前,她这么叫着,不知道是在叫宋晓兰还是冥冥中感知到的柳春妮儿……
救火队赶来时,杂物间已经烧得只剩框架。人们在清理废墟时,突然听到微弱的哭声。消防员扒开焦黑的木板,发现墙缝里有个浑身漆黑的小女孩,怀里紧紧抱着一只融化变形的塑料玩具。
夏夏被送到县医院,全身20%烧伤,最严重的是左臂和后背。宋晓兰赶到医院时,医生正给夏夏清创,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回荡在走廊里。
你们怎么做家长的!医生愤怒地说,孩子身上除了烧伤,还有长期营养不良和多处陈旧性淤青!这孩子被你养的都不如一只小猫小狗。
消息很快传到柳春妮儿耳朵里。她扔下锄头就往县城跑,一路上不踉踉跄跄摔了好几跤。当她冲进病房时,夏夏正蜷缩在病床上,左臂缠满纱布,像只受伤的小兽。
宋晓兰站在床边,脸色苍白:姐,我...
柳春妮儿没理她,径直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