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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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岸飘来新生儿的啼哭,刘若莺正在临时产房帮产妇擦汗。陈卫国递上热粥时,她腕间的应急手环不慎散开,离婚申请书被风卷到王建强脚边。在申请人签名处,一滴血渍正好晕染了刘字,像极了当年婚书上按下的手印。
9
省劳模表彰会的镁光灯打在刘若莺鬓角时,王建强正缩在礼堂最后一排剥槐花。十年前染血的工装换成了磨破袖口的灰布衫,残废的右腿边靠着铝制拐杖——杖头嵌着半颗玻璃珠,在昏暗过道里泛着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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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正在播放防汛纪录片,二十四岁的刘若莺在洪流中托举女童的镜头闪过。王建强哆嗦着摸出铁皮烟盒,却发现里面装着当年的孕检单碎片。纪录片解说词突然提到重大立功表现,他慌忙抬头,正撞见屏幕上陈卫国给刘若莺别奖章的瞬间。
妈妈!清脆的童声从侧门传来。穿鹅黄连衣裙的小女孩举着风车跑向主席台,刘若莺弯腰时露出后颈——烫伤疤被纹成展翅的鹤,鹤喙正对着当年他醉酒咬的齿痕。
王建强手里的槐花撒了一地。那孩子眉眼像极了流掉的胎儿,右腕戴着重新熔铸的银镯。渡口寡妇说过,刘若莺在孤儿院领养女婴那夜,把刻着强字的镯心扔进了炼钢炉。
王师傅,仓库漏水!年轻科员推搡着他往外走。拐杖划过打蜡地板时,王建强看见自己佝偻的倒影从刘若莺的奖状上爬过,像只潮湿的壁虎。
维修梯横在防汛纪念馆的玻璃展柜前,王建强抹着机油的手突然僵住。防弹玻璃里封着周晓梅的梅花簪,簪尖挑着半片发黑的平安符。解说牌上写着:1987年特大洪水凶器,罪犯周某畏罪自杀时使用。
雨丝斜打进天窗,刘若莺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劳驾,取一下三等功奖章。她披着将校呢大衣,无名指戴着防汛指挥部特制的齿轮戒指。王建强慌忙去掏内袋,却带出张泛黄的离婚证——这些年他一直随身带着,折痕处贴着刘若莺流产后开的止疼药方。
王建强同志。刘若莺的称呼让他踉跄撞到梯子,残腿传来钻心的疼。她平静地接过科员递来的钥匙,打开陈列着橡皮艇碎片的展柜:省厅要补充当年抢险细节,听说你是最后接触周晓梅的人
王建强望着她胸前的金质奖章,那是用他当年丢失的瑞士军刀熔铸的。纪录片里开始播放他跪在炭盆前的画面,画外音解说:......某些同志在灾难中暴露出严重作风问题......
妈妈!小女孩举着风车冲进来,刘若莺冷肃的眉眼瞬间化开春水。王建强摸出兜里焐化的水果糖,却见孩子腕上的银镯闪过自强不息——正是他母亲怀表里的刻字,被刘若莺重新錾在镯面。
惊雷碾过纪念馆穹顶时,王建强在雨幕里目送吉普车离去。挡风玻璃上闪过刘若莺的侧脸,与后视镜里他佝偻的身影形成荒诞的对照。当年他亲手拆解的老怀表,此刻正在防汛博物馆的保险柜里,为新时代的讲解词作注脚。
槐花混着雨水灌进胶鞋,王建强一瘸一拐走向贴着危房标识的机械厂旧址。墙上的光荣榜残片在闪电中忽明忽暗,刘若莺泛黄的照片下方,他当年写的评语还依稀可辨:该同志团结群众能力有待加强......
10
机械厂爆破的烟尘腾空时,刘若莺正在防汛学校奠基仪式上剪彩。养女作为少先队员代表系红领巾,腕间银镯撞在话筒上,清越的声响通过广播传遍废墟。王建强就是在这声金属颤音里倒下的,掌心的槐花项链滚进爆破警戒线,被混凝土碾成淡绿的尘。
三天后环卫工清理危房,在厂长办公室发现冻僵的躯体。破棉袄里掉出本糊满机油的《孕期手册》,夹页里粘着二十年前的船票——终点站被改成刘若莺老家的村名。渡口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