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林嘉月捧着一束野菊花站在门口。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确良衬衫,头发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她微笑着问。
没有。我站起身,接过她手里的花,谢谢你送来的信。
林嘉月走到病床前,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这是组织上让我转交给你的材料,可以证明我和许淮舟同志的工作关系。
我接过纸袋,里面是几张泛黄的文件以及他的照片,最上面那张盖着鲜红的公章,日期是1972年3月15日,上面清楚地写着:兹证明许淮舟同志与林嘉月同志系工作关系,所有往来信件均属公务。
其实那张照片,林嘉月指了指文件,是我们最后一次接头时拍的,背面写淮舟存念是因为...她突然笑了,那是暗号,意思是任务完成。
许淮舟轻轻咳嗽了一声:我当时应该告诉你的。
你当时告诉我什么了我忍不住反问,结婚三年,你说过几句贴心话我生病时你甚至连句难受吗都没问过我;我升主治医师那天,你就买了块手表放在床头,连句恭喜都没有!
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窗外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一阵风吹进来,掀起了床头柜上的文件。
许淮舟的手慢慢攥紧了床单:我...不会说。
林嘉月看了看我们,识趣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我坐回椅子上,突然觉得疲惫不堪。许淮舟的手伸过来,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我的指尖:我改,行吗
他的手指冰凉,却在微微发抖。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眶红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要哭的样子。
怎么改我问。
先从...早安开始他试探着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许淮舟,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非要离婚
他摇摇头,一滴眼泪终于从他眼角滑下来,落在雪白的枕套上。
因为我以为你不爱我。我擦掉眼泪,你做了那么多,却什么都不说。我看着你给林嘉月写存念,我以为...以为...你心里一直装着别人,心里从来就没有过我的一席之地。
许淮舟突然挣扎着坐起来,不顾伤口的疼痛,一把抓住我的手:我现在说,行吗
你说。
祁愿,他深吸一口气,我爱你。从1970年8月18日你在医院走廊撞到我那天起,我就爱你。那天你白大褂上沾着碘酒,头发乱糟糟的,却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样子。
我愣住了。1970年8月18日,那是我刚分配到厂医院的第一天。
你记得这么清楚
记得。他点头,那天我在日记里写了三页纸,后来...后来被你当废纸烧了。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眼泪却流得更凶了: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怕你觉得肉麻。他低下头,我父亲...从没对母亲说过这些话。
我伸手擦掉他脸上的泪水,突然拿起之前放他床头柜上的铁盒,取出那张结婚证,指着内页他写的那行小字:那这是什么
许淮舟的耳朵红了:那天...你喝醉了,我怕你醒来不认账,就...
许淮舟!我气得捶了他一下,又赶紧按住他喊疼的伤口,你这个闷葫芦!
他抓住我的手,突然很认真地说:等我出院,我们去复婚。
不去。我故意说。
他脸色一下子变了:为什么
因为...我凑近他耳边,我要你现在就对我说,你爱我,想和我过一辈子。
许淮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一字一句地说:祁愿,我爱你,想和你过一辈子。从今以后,我每天都会告诉你。
阳光正好照在我们交握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