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用。我戴上橡胶手套,开始吧。
手术刀划开皮肤的瞬间,我的视野突然模糊了。三年前我们结婚那天,他也是这样安静地躺着,只不过那时是在婚床上,他轻轻握着我的手说别怕。
我哑着嗓子命令着。护士不断递来沾血的纱布,很快就在托盘里堆成小山。
铁片扎得很深,差两厘米就伤到心脏。
镊子。我伸手,声音抖得不像话。
心率下降!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
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肾上腺素0.5mg静推!手术刀在我手里重若千钧,每一毫米的移动都像在刀尖上跳舞。
四个小时像四年那么长。当最后一块碎片取出,缝合完最后一针,我几乎站不稳。摘下口罩时才发现嘴唇被自己咬破了,满嘴血腥味。
护士小声说:祁医生,你哭了。
我这才感觉到脸上冰凉的泪水。透过手术室的玻璃窗,我看见林嘉月站在走廊上,米色风衣在满是血污的急诊科格外扎眼。
许淮舟被推进重症监护室后,林嘉月走过来递给我一封信:他进手术室前让我转交的。
信封上是许淮舟工整的字迹:祁愿亲启。我颤抖着拆开,里面只有一张纸:
祁愿:
照片是1972年组织任务。林嘉月同志在莫斯科做情报工作,我是国内联络员。淮舟存念是交接暗号。
抽屉底层有个铁盒。
许淮舟
1975.6.3
纸上的字迹越到后面越潦草,最后几个字几乎辨不清,像是忍着剧痛写的。
林嘉月轻声说:我丈夫是苏联专家组的保卫干部。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上面她和那个高大的苏联男人亲密地靠在一起,我和安德烈结婚四年了。
我死死攥着那封信,突然转身往外跑。走廊上的病人家属纷纷让路,有个小女孩被吓得哭起来。
我一路跑回我们曾经的家。钥匙插进锁孔时发现锁芯被人修过,转动起来不再咔哒响。五斗橱最底层的抽屉里,铁盒静静躺着。
掀开盖子,一股铁锈味扑面而来。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我这些年随手写的小纸条,每张背面都有许淮舟的批注:
夜班不回来——背面写着鸡汤在灶上,热一热再喝;
衬衫扣子掉了——背面画着个笑脸,写着买好了,在衣柜第三个抽屉;
最下面是我们的结婚证,被他用塑料布仔细包着。翻开内页,除了登记信息外,还有一行小字:此生挚爱
许淮舟
1972.3.8。
1975年6月4日,星期三,晴。
我坐在许淮舟的病床前,看着点滴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窗外的梧桐树在微风中沙沙作响,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喝水吗我拿起床头柜上的搪瓷缸,杯底那个歪歪扭扭的焊锡补丁在阳光下闪着光。
许淮舟摇摇头,眼睛却一直盯着我。他的嘴唇干裂,声音嘶哑:你看了铁盒里的东西
看了。我把搪瓷缸放回去,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组织纪律...而且...他停顿了一下,我以为你知道。
知道什么我声音不自觉地提高,知道你每天半夜偷偷起来批改我的小纸条知道你把我随手写的东西都当宝贝一样收着
许淮舟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扯到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我赶紧按住他的肩膀:别动!伤口会裂开的。
他的手突然覆上我的手背,掌心滚烫:祁愿,我...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