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碍它蹿上王大爷的鱼摊偷小黄鱼。周明远蹲在便利店后门修自行车铃铛,听见前头吵吵嚷嚷就知道准没好事。
这小畜生成精了!王大爷举着捞鱼的网兜冲进来,塑料拖鞋吧唧吧唧响。虎子叼着鱼从他胳肢窝底下钻过去,尾巴扫倒货架上的酱油瓶。林夏正踮脚补货,被这动静吓得手一抖,整箱方便面砸在地上。
周明远抄起扫帚拦在门口,虎子急刹车没刹住,脑门撞上他膝盖。小黄鱼啪嗒掉在地上,沾了灰还在扑腾。林夏揪着虎子后颈皮拎起来,发现它前爪缝里卡着片鱼鳞,在太阳底下亮得像碎银子。
王大爷呼哧带喘地扶住收银台,汗珠子顺着金项链往下淌:这礼拜第三回了!再不管我可下耗子药了!林夏把虎子往周明远怀里一塞,扭头从冰柜掏出瓶冰啤酒:您消消气,鱼钱我赔。
玻璃瓶往外渗水珠,在台面上积了滩小水洼。周明远摸出皱巴巴的零钱夹,里头夹着上个月的加班单。虎子突然挣开他胳膊,三条腿蹦着去够电风扇,吊扇叶子上挂着串风铃,叮呤咣啷响成一片。
那天晚上周明远做了个铁丝网,把后院围成个临时猫窝。林夏蹲在旁边穿烤串,竹签子尖上的肥肉滴油,滋啦滋啦响。这哪关得住它。她往铁丝网上挂铃铛,旧钥匙和啤酒瓶盖串的风铃,昨儿还看见它跟花坛那窝耗子拜把子。
果然天没亮就听见铃铛乱响。周明远套着拖鞋冲出去,看见虎子蹲在墙头舔爪子,铁丝网破了个大洞。隔壁理发店的霓虹灯牌映得它浑身发蓝,瘸腿翘得老高,活像得胜归来的将军。
第二天修车摊的老李头送来个铁笼子,说是给自家狗崽子定做的。笼门得反着安。他嘬着烟屁股指点,这猫崽子鬼精,会扒拉插销。周明远拧螺丝拧得满手油污,虎子在笼子里扒拉食盆,把猫粮撒得到处都是。
林夏蹲在台阶上拌猫饭,鸡肝剁得碎碎的掺米饭。夕阳把她的影子拉长,盖住了笼子一角。要不放了吧。她突然说,勺子磕在碗沿当啷响,畜生哪受得了天天关着。
周明远没吭声。他看见虎子把食盆拱翻了,猫粮从铁丝网缝里漏出去,引来一队蚂蚁。笼子角落堆着虎子从各处叼来的破烂:褪色的发圈、生锈的钥匙,还有半截粉笔头。
那天半夜下暴雨,周明远被雷声惊醒。便利店后院的铁皮棚子哗啦哗啦响,像有谁在砸门。他抄起手电筒冲出去,看见笼子被风吹倒了,虎子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浑身湿得跟抹布似的。
林夏举着伞追出来,塑料拖鞋跑丢一只。她搂着虎子往屋里跑,雨点子砸在伞面上像敲鼓。周明远弯腰捡笼子时,发现底下压着只死耗子,肚皮让铁丝网刮破了,肠子拖出来一截。
这是给咱们上供呢。林夏给虎子擦毛,旧毛巾上沾着染发剂的紫痕。虎子突然打了个喷嚏,喷她一脸水星子。周明远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冷不防被甩过来的毛巾蒙了头。
笼子第二天就拆了。林夏把铁丝网改成晾衣架,挂上五颜六色的抹布。虎子蹲在洗衣机顶甩尾巴,看着周明远在院里砌砖头。水泥还没干透,它就印了朵小梅花,气得周明远往它脑门点了个白灰点。
王大爷来买烟时瞅见这阵仗,金链子晃得人眼花:修猫神庙呢周明远抹了把汗,水泥点子溅到眼镜片上。林夏从冰柜里扔给他根老冰棍:给您留个功德碑位置,捐两条黄花鱼就成。
砖头台子搭好的那天,虎子把全院的流浪猫都招来了。黑白花的母猫带着四只崽,独眼的大橘蹲在墙头舔毛。周明远蹲在门口数猫,发现林夏偷偷往食盆里拌罐头,商标撕得干干净净。
这只能叫招财。她指着脑门有黑斑的白猫,那只是来福。瘸腿的三花猫蹿上砖台,打翻了周明远刚砌的水碗。虎子突然炸着毛冲过去,俩猫滚作一团,猫毛在夕阳里乱飞。
收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