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獠牙与利爪。
焦枯的槐树林开始移动。每棵树的根系都缠着裹尸布,此刻正如蜈蚣百足般托着列车滑向月台。林秋听见货仓里传来青铜棺盖的滑动声,十九具焦尸爬出来列队,腐烂的掌心托着生锈的检票钳。
当年你曾祖父带走的,该还回来了。为首的焦尸摘下头颅抱在腰间,空荡荡的颈腔里传出铃铛响。林秋突然记起家族祠堂暗格里那个陶瓮——五岁那年打碎它时,曾祖父的惨叫声惊醒整个宅院。
月台地面裂开漆黑的豁口。林秋看见陶瓮碎片在深渊底部闪烁,混在瓮中的尸油正向上蒸腾成骷髅状雾气。焦尸队列开始齐步走,它们的脚掌每次落地,就有新乘客从地缝里爬出来——西装男的半截身子拖着肠子,女学生的头颅连着脊椎,孕妇腹腔钻出浑身黑血的胎儿。
小满的光晕突然熄灭。林秋发狂似的扒开裂缝边缘的碎石,锁骨处的铜钱纹开始灼烧皮肤。当指尖触到陶瓮碎片的瞬间,无数记忆灌进脑海:
1948年的驾驶室里,曾祖父林振声将尸油倒进锅炉。后视镜映出他偷藏的陶瓮——里面泡着具婴儿尸骸,心口插着刻满符咒的青铜钉。
借阴兵...现实与回忆重叠呢喃。林秋握紧陶片划破手掌,血滴在铁轨上滋啦作响。焦尸们突然集体跪倒,货仓里的青铜棺材剧烈震颤,十九道虚影从棺中升起扑向她的伤口。
锁骨处的铜钱纹开始转动。林秋感觉有铁链在血管里穿梭,将心脏与某个遥远的存在捆缚。月台突然倾斜,裹尸布槐树如活蟒绞住她的双腿,深渊里的尸油雾气凝成婴孩形状扑来。
妈妈接住!
小满的残肢将蒲公英掷入血泊。白色绒毛在接触到血液的刹那疯长,根须扎进铁轨缝隙开出妖异的红花。林秋听见曾祖父在记忆里惨叫——祠堂暗格的陶瓮中,那具婴儿尸骸的心口青铜钉正在松动。
焦尸队列被花根缠住脚踝,红花吸食着它们体内的尸油急速膨胀。林秋趁机扑向最近的车厢,鳞片状角质已经覆盖半边脖颈。她撞进满是血掌印的厕所隔间,镜中倒影的瞳孔变成爬行动物般的竖瞳。
车窗外掠过祠堂的飞檐。林秋看见五岁的自己蹲在暗格前,陶瓮里伸出发黑的婴儿手臂。现实中的列车正驶向当年的老宅,铁轨尽头矗立着布满符咒的牌坊,坊额镇煞二字滴落着腥臭黏液。
你本就是祭品。焦尸的声音从通风口渗进来,从你打碎陶瓮那刻起,尸油就渗进了骨髓。
林秋抠着锁骨处凸起的铜钱纹,指甲掀开皮肉带出黑色血块。鳞片顺着脖颈爬上脸颊,她听见货仓传来整齐的凿击声——十九具焦尸正在用检票钳凿刻新的青铜棺,棺盖上赫然刻着林秋二字。
蒲公英根系突然刺穿车厢地板。小满的声音从花蕊中传出:尸油是媒介!林秋愣怔地看着红花吞食焦尸,突然意识到什么,抓起燃烧的窗帘掷向花海。
火焰顺着尸油瞬间席卷整片蒲公英。凄厉的嚎叫中,红花里浮出无数张人脸——都是当年白水镇的亡魂。林秋在热浪里冲向驾驶室残骸,鳞片覆盖的右手握住汽笛拉杆。
牌坊近在咫尺。当车头撞上符咒的瞬间,林秋用尽最后的人性拉响汽笛。青铜棺上的刻字迸发血光,曾祖父的虚影在火焰中浮现,怀表链缠住她的手腕:
林家世代皆为守棺人
你逃不掉的
血红月光下,列车冲进祠堂天井。林秋看着鳞片彻底覆盖皮肤,在完全失去意识前,她将蒲公英灰烬按进了心口。
祠堂的梁柱在撞击中坍塌,林秋的鳞爪扣进驾驶台。青铜钉从她心口刺出半寸,蒲公英灰烬正在伤口处绽放蓝光。十九具焦尸在牌坊前围成圆圈,腐烂的声带齐诵《度人经》。
妈妈。
林秋的竖瞳映出两个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