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压表上,玻璃碎片扎进掌心。幸存的四人滚作一团,车顶传来指甲抓挠铁皮的声响,仿佛有千万只蜈蚣在爬。
看轨道!唯一的女学生尖叫。月光下,铁轨变成了森森白骨,枕木是排列整齐的棺材板。纹身青年突然开始用斧头劈砍驾驶室地板:下面是空的!
腐朽的木板应声碎裂,露出黑黝黝的货仓。成排的青铜棺材被铁链捆着,棺盖上贴满褪色的符纸。林秋举着煤油灯照见棺内——民国制式的铁路制服早已朽烂,尸身却保持着挣扎姿态,腕骨上还扣着生锈的手铐。
女学生突然被铁链缠住脚踝拖进棺材堆。她挣扎时碰翻了油灯,火焰顺着符纸窜上顶棚。林秋在浓烟中摸索到汽笛拉杆,却被纹身青年按住手腕:你想害死所有人吗
那些棺材...她突然明白过来,当年的列车员根本不是在运尸——他们自己就是尸体!
车顶传来木板断裂声。小满倒挂着从破洞垂下,腐烂的指尖离林秋的眼球只有寸许。纹身青年抡起斧头斩断她的小腿,却让更多尸手从裂缝中伸进来。燃烧的符纸灰烬飘落在汽笛拉杆上,显出八个血字:
生人鸣笛
万尸叩首
林秋用尽全身力气拉下拉杆。汽笛发出震耳欲聋的悲鸣,声波在白骨轨道上激起涟漪。车顶的抓挠声突然静止,数百具悬挂在槐树上的尸体齐刷刷转向列车。
纹身青年突然掐住自己喉咙,他后颈的般若刺青正在渗血。棺材里的焦尸集体坐起,烧化的铁链叮当坠地。林秋在剧烈头痛中看见幻象——1948年的月台上,十九名列车员被铁链锁进棺材,因为他们运送的货物从白水镇带出了不该带的东西。
燃烧的驾驶室开始倾斜。林秋爬向操作台时摸到老乘务长的尸身,他手里攥着半张烧焦的乘客名单——在林小满的名字旁边,赫然标注着生辰八字:癸未年七月十五亥时。
车窗外浮现出荒废的站台,褪色木牌上白水镇三个字正往下滴血。数百具悬挂尸体的膝盖同时弯曲,朝着汽笛声传来的方向缓缓下跪。林秋在失去意识前最后看见的,是小满残破的身影跪在月台上,手里那朵蒲公英突然绽出雪白的光晕。
潮湿的霉斑在皮肤上蔓延时,林秋正跪在渗血的月台上。她看着小满的残躯被蒲公英光晕笼罩,那些雪白绒毛飘进自己锁骨伤口,像无数细小的牙齿在啃噬骨髓。
妈妈。
童声从背后传来。林秋转身看见完整的小满站在1948年的月台上,穿阴丹士林布旗袍的妇人们正往车厢里搬运陶瓮。每个瓮口都贴着黄符,细听能辨出瓮中液体晃动的黏腻声响。
穿站长制服的男人突然掐住小满的脖子,他胸前的怀表链缠着半枚铜铃。午时三刻到了。怀表盖弹开的瞬间,林秋看见表盘内侧的照片——正是年轻时的曾祖父。
汽笛声撕裂时空。林秋扑过去时撞碎了眼前的画面,腐烂的槐树枝刺进掌心。现实中的列车正横亘在生锈的铁轨上,驾驶室余烬里爬出焦黑的尸体,它们腕骨上的镣铐与青铜棺材里的一模一样。
时辰到了。焦尸们齐声呢喃,下颌骨开合间掉出蛆虫。林秋踉跄着后退,踩到半张烧焦的《白水镇防疫记录》:
【民国三十七年七月十五
十九名乘务人员自愿封棺镇煞
惟林振声携禁忌之物潜逃......】
锁骨处的瘙痒突然变成灼痛。林秋扯开衣领,看见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铜钱纹,就像那些棺材上的符咒。焦尸们围拢过来,烧成炭块的手指在地面划出歪扭的血字——还债。
蒲公英光晕骤然大亮。小满的残躯悬浮在空中,腐烂的声带振动出人声:妈妈看脚下。林秋低头,月光正穿透她的身体,在铁轨上投出两道影子——一道属于人类,另一道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