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五岁的女儿捧着蒲公英站在月台,腐尸形态的孩子正在青铜棺里抓挠棺盖。祠堂地砖下渗出黑色油脂,汇聚成她五岁时打碎的陶瓮形状。
时辰到了。曾祖父的怀表悬浮在焦尸群中央。林秋看见1948年的自己站在月台上,怀中抱着从陶瓮里捞出的婴儿尸骸。那具小小的骸骨心口插着青铜钉,钉身刻着生辰:癸未年七月十五亥时。
鳞片突然开始剥落。林秋撕开胸口的皮肉,抓着青铜钉往外拔。祠堂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每根链条都拴着具林姓先人的骸骨。焦尸们的诵经声变成哀嚎,它们的符咒经文正顺着蒲公英根系逆流进林秋的血管。
原来这就是禁忌...当青铜钉完全离体的刹那,她看清钉尖刻着的名字——林振声。曾祖父偷走的不是尸油,而是本该被镇压的自己。
牌坊轰然倒塌。林秋抱着两个时空的小满跃入陶瓮,青铜钉在掌心灼出焦痕。祠堂地底的林家骸骨集体睁眼,脊椎串联成新的铁轨伸向黑暗。焦尸们化作青烟钻进她的鼻腔,十九段破碎记忆在脑内炸开:
1948年的蒸汽列车里,林振声将写有生辰的青铜钉刺入女婴心脏。车窗外掠过抱着陶瓮的妇人,她的蓝布裙摆沾满尸油。
用至亲炼尸油...林秋在记忆漩涡中下坠,才能镇住这条阴煞线。
怀表链突然缠住她的手腕。曾祖父的虚影在时空裂缝中浮现,怀表盖内侧的照片正在变成林秋的脸:每代长女都要...
该结束了。她攥紧青铜钉刺穿虚影的咽喉。祠堂地底传来万千亡魂的叹息,蒲公英蓝光暴涨,将陶瓮中的尸油蒸腾成星河。
林秋在光河中看见所有真相——小满本不该出生。五十年前白水镇尸瘟中,林家为保血脉将诅咒转为胎记,每代长女都会在癸未年孕化死胎。而她打碎陶瓮那夜,曾祖父的亡魂将死胎魂魄封进蒲公英,偷来十年阳寿。
妈妈不哭。两个小满同时伸手拭去她眼角血泪。腐尸小满的胸腔里开出一朵蒲公英,五岁女孩的身影开始透明。
列车汽笛自主鸣响。林秋将青铜钉按进心口,抱起腐尸小满走向燃烧的驾驶室。鳞片随着步伐片片飞散,露出底下被诅咒啃噬千年的林姓血脉的真相——她们的皮肤下没有血肉,只有不断渗出尸油的青铜符咒。
睡吧。她吻了吻腐尸额头的蒲公英,将女儿残躯填入锅炉。火焰骤然转成青白色,驾驶台浮现出崭新的铜制方向盘——正是当年林振声没能铸成的镇煞法器。
幸存的焦尸们跪拜在地。林秋转动方向盘时,整列车的血迹开始倒流,破碎的车窗玻璃逆着重力升回窗框。祠堂废墟中升起十九盏引魂灯,每盏灯芯都燃着片林家女子的指甲。
铁轨尽头浮现出1948年的月台。林秋看见穿蓝布裙的妇人正将陶瓮交给林振声,突然冲过去夺过陶瓮砸向铁轨。青铜钉在撞击中迸出火花,点燃了历代林家女血脉中的尸油。
轮回破了...焦尸们在火光中合十。林秋的皮肤逐渐透明,蒲公英从她眼眶里生根发芽。当最后根须穿透祠堂地底时,整条阴煞线发出琉璃破碎的清音。
晨曦穿透槐树林时,护林员在废弃铁轨旁发现辆生锈的检票钳。不远处的野地里,雪白的蒲公英铺成列车形状,每朵花蕊都托着颗露珠,倒映出没有尽头的铁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