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跳跃,像极了前世烧掉他人生的那场大火,从今天起,陈家的光宗耀祖,你们自己来。
他把纸片扔进火里,看金色校名渐渐蜷曲成灰。周淑芳的哭声混着木梁断裂的咔嚓声,陈建军想爬起来,却被碎砖划破手掌。而陈铁生转身走向保管室时,看见李素兰正站在门口,手里握着他磨了整夜的镰刀,刀刃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妈,他接过母亲递来的毛巾,擦去脸上的烟灰,明天去镇上吧,我打听到县食品厂收野生甲鱼,一斤能卖一块二。
李素兰看着儿子眼里跳动的火光,突然想起他出生那晚,也是这样的夏末,窗外的稻田被月光照得如同银海。那时她抱着襁褓中的孩子,以为日子会像稻穗一样,沉甸甸地往下坠。
而此刻,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陈家老宅的屋顶轰地坍塌。陈铁生摸着裤兜里的酒厂收购单,上面的数字在火光中仿佛活了过来,变成无数条蹦跶的黄鳝,无数只缩头的甲鱼,变成他即将踏碎的前世噩梦。
哥,陈小月拽了拽他的衣角,手里举着从灰烬里抢出的数学书,明天我们还去抓黄鳝吗
去。陈铁生望着远处渐渐熄灭的火光,新的星辰正在夜幕中亮起,不仅要抓黄鳝,还要抓甲鱼,抓泥鳅,等攒够了钱,我们去镇上开个山货铺。
妹妹似懂非懂地点头,眼里映着跳动的灯火。李素兰把镰刀靠在门框上,刀刃与木板相碰,发出清越的响声,如同劈开混沌的第一声鸡鸣。
保管室的木板门被晨露洇得发潮时,陈铁生正用搪瓷缸接着屋顶漏下的雨水。昨夜的火光在他眼睑上烙下残影,此刻映着水盆里晃动的朝霞,像极了周明远那张被揭穿时扭曲的脸。
铁生,李素兰把烤红薯分成三瓣,焦香混着草席味在狭小空间里漫开,你奶昨儿在老宅哭了半宿。
陈小月的筷子停在半空,红薯渣掉在作业本上。陈铁生看见她新补的袖口——那是母亲用分家时抢出的半块蓝布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比周淑芳给周明远做的衬衫密实得多。
哭完了就该算账了。他擦了擦镰刀,刃口映出院外晃动的靛蓝色衣角,奶奶这辈子最疼的是她的面子,比周明远的假通知书还金贵。
木门吱呀被推开,奶奶的拐杖带着半片烧焦的瓦当戳进来:你个狼心狗肺的!把你爸砸成那样,如今连你堂哥的前程都毁了——
陈建军拄着木棍跟在后面,右腿缠着渗血的纱布。昨夜在火场,他为抢所谓的录取通知书被木梁砸中,此刻却不敢直视儿子的眼睛。
前程陈铁生把水盆往地上一墩,溅起的水珠打湿奶奶的布鞋,周明远趴在县中学锅炉房偷煤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前程
老人的拐杖晃了晃。李素兰手里的铁锅当啷碰着灶台——她终于想起,上周周淑芳找她借粮票时,说大明在学校吃小炒,原来竟是在锅炉房帮厨。
你血口喷人!周淑芳的白衬衫沾着煤灰,从奶奶身后挤进来,大明只是...只是想帮同学补习——
补习到把别人的录取通知书拓下来陈铁生摸出从灰烬里捡的半张信纸,边角还留着钢笔描摹的痕迹,县中学的王老师说,周明远的数学卷子,连大题步骤都是抄的。
周淑芳的身子猛地往后缩,撞在门框上。奶奶的嘴唇剧烈颤抖,突然转身揪住陈建军的衣襟: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大明没考上
陈建军的木棍咚地砸在砖地上,惊飞了梁上的麻雀。这个秘密像老宅的房梁,压得他弯了十八年腰,此刻终于断裂——周明远根本不是大学生,只是个连高中都没读完的锅炉房杂工。
奶,陈铁生把镰刀靠在墙上,刃口对着周淑芳慌乱的眼睛,您床头柜第三格的红布包,装的不是周明远的奖状,是他被学校开除的通知吧
老人的脸瞬间煞白。李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