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陈铁生冲陈小月眨眨眼,妹妹怀里抱着用旧报纸包的数学书,那是周明远考上大学后赏给她的,晚上给你做黄鳝粥。
路过陈家老宅时,周淑芳正站在井边淘米,听见动静猛地抬头。陈铁生看见她腕上戴着的银镯子,正是李素兰的陪嫁银簪改的,花蕊处还刻着半朵没磨掉的牡丹。
铁生......周淑芳张了张嘴,淘米水从指缝间漏下,打湿了她洗白的裤脚。
他没停步,却在经过院角时突然转身:表婶,周明远的大学学费,还差多少
周淑芳的手剧烈颤抖,淘米盆当啷掉在地上:你......
别急,陈铁生晃了晃鱼篓,黄鳝在里面甩尾,等我攒够了,会让奶奶亲自交给你们。
晒谷场上的风掀起他洗得发白的衣角,露出里面藏着的酒厂收购单——那是赵建国今天早上塞给他的,上面写着陈铁生三个字,后面跟着个醒目的数字:50。
暮色漫过田埂时,保管室的烟囱升起了炊烟。李素兰把黄鳝段放进滚水里,陈小月蹲在灶台边数米粒,陈铁生则借着煤油灯的光,在报纸上画着县地图——哪里有野荷塘,哪里藏着鳝鱼洞,哪里的供销社收山货,这些记忆像刻在骨头上,此刻正一点点洇开。
突然,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王富贵的旱烟袋撞在门框上:铁生!你爸在砖窑出事了!
陈铁生手中的铅笔啪地折断。前世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周明远开学前三天,陈建军在砖窑搬砖时被掉落的砖堆砸断右腿,从此只能拄拐。而今生,他明明改变了去砖窑的决定,为何父亲还是出事了
走!他抓起镰刀冲出门,暮色中看见陈家老宅方向火光冲天,有人在喊:明远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掉进灶膛了!
跑过晒谷场时,他听见周淑芳的哭声混着浓烟:建军你疯了那是大明的通知书啊!
陈铁生突然顿住脚步。火光中,父亲陈建军正跪在满地碎砖前,手里攥着半张烧焦的纸片——那根本不是录取通知书,而是他藏在枕头下的分家协议。
铁生......陈建军抬起头,脸上沾满煤灰,爸错了......
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陈铁生盯着父亲手背上的血泡,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周明远的抽泣:二叔是为了帮我捡通知书才......
他转身时,恰好看见徐娅从老宅后巷跑出来,鬓角的头发被火燎焦了,手里攥着个完整的牛皮信封——那才是真正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烫金的校名在火光下格外刺眼。
周明远,陈铁生的声音比夜色更冷,你录取的是省师范学院吧
对方的抽泣声戛然而止。周淑芳猛地转头,眼里闪过惊恐——这个秘密,他们瞒了所有人,包括奶奶。
你怎么......周明远的眼镜片蒙上雾气。
因为我去过县中学。陈铁生摸出藏在怀里的半张成绩单,那是他今早路过学校时从垃圾堆里捡的,你的数学考了47分,根本不够省农学院的录取线。
火光在他眼底跳动,映得睫毛下的阴影如同利刃。周淑芳的身子晃了晃,终于瘫坐在地——周明远根本没考上大学,所谓的录取通知书,不过是他照着别人的样子临摹的,为的就是继续榨干陈家的每一分钱。
原来如此。陈铁生盯着地上的碎砖,突然笑了,所以你让我去砖窑,让我妈去镇上当保姆,就是为了凑够你去省城的生活费
周明远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徐娅手里的信封啪地掉在地上,露出里面夹着的信纸——那是她写给县师范学院的自荐信,请求把名额让给更需要的人。
陈铁生!奶奶的骂声穿过浓烟,你弟弟考上大学是光宗耀祖的事,你怎能......
够了。陈铁生弯腰捡起录取通知书,火光在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