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手腕要活,不是用蛮力!老李师傅在旁边呵斥道,手里的擀面杖不轻不重地敲在秦立山右腕上,土豆丝要能穿针,你看看你切的,喂猪都嫌糙!
秦立山抿着嘴,把失败的作品扫进垃圾桶,又拿起一个土豆。他的右手拇指和食指间已经磨出了水泡,碰触到冰凉的土豆时传来一阵刺痛。这是他被调到后厨学习的第三周,切坏的食材比他过去二十年吃过的还多。
小李,别太苛刻。林老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厨房门口,手里端着那个永远不离身的紫砂壶,小秦才来多久你当年学三个月还切不好姜片呢。
老李哼了一声,把擀面杖往桌上一扔:我去抽烟。你,把这些都切完才能下班。他指了指墙角那筐土豆。
秦立山点点头,继续埋头苦干。后厨其他人都下班了,只剩下排气扇的嗡嗡声和他单调的切菜声。当最后一个土豆变成勉强合格的细丝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他瘫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看着自己红肿的手指,突然很想念煤镇冬天家里那盆炭火。
还没走林老板的声音再次响起。他递给秦立山一瓶红花油,揉揉手,明天还要干活。
谢谢老板。秦立山低声说,拧开瓶盖时手抖得厉害。
林国强拉了把椅子坐下,突然问:知道为什么调你来后厨吗
秦立山摇摇头。
前台服务员,随便找个人培训两天就能上岗。林国强点了支烟,但厨师不一样,是技术活。这年头,有技术才不会被淘汰。他吐出一个烟圈,你们煤镇的煤矿为什么关就因为只会挖煤,没技术升级。
秦立山怔住了。他从来没想过,煤矿的倒闭除了政策原因,还有技术落后的因素。
我看你人实在,肯吃苦。林国强站起身,好好学,学会了是自己的本事。
那晚之后,秦立山像是突然开了窍。他每天提前两小时到店,用边角料练习刀工;趁老李心情好时,软磨硬泡地请教调味秘诀;甚至自费买了本《川菜烹饪技法》,在宿舍熬夜研读。三个月后,他不仅能独立完成配菜工作,还能在忙时顶上炒几个简单的家常菜。
小秦,宫保鸡丁的酱料你调的有天老李突然问他。
秦立山紧张地点点头,等着挨骂。
还行,就是花生炸得有点过。老李说完就走了,但从此再没骂过他切菜像喂猪。
工资涨到了3500元,秦立山的生活却依然拮据。他在批发市场卖30元一件的T恤,收集客人留下的矿泉水瓶卖钱,甚至学会了用针线自己补袜子。每个月20号,他雷打不动地给家里寄2000元,剩下的钱精打细算地分成四份:饭钱、日用品、应急储蓄和给母亲买药的备用金。
上海教会他的第一课就是:省下的就是赚到的。
2018年春节,餐厅只放假三天。宿舍里其他人都回家了,秦立山独自躺在冰冷的床板上,听着窗外零星的鞭炮声。母亲的电话是在除夕夜打来的。
立山,吃饺子了吗母亲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来,显得格外遥远。
吃了,餐厅年夜饭剩下的,肉特别多。秦立山撒了个善意的谎言,实际上他只在便利店买了个冷饭团。
你爸...今年又没回来。母亲的声音低了下去,说矿上加班费高...
秦立山握紧了手机。他知道父亲不是不想回家,而是舍不得那几百块路费。
挂断电话后,秦立山望着窗外璀璨的城市灯火发呆。上海的年味和煤镇完全不同——没有街坊邻居互相串门的热闹,没有孩子们放鞭炮的欢笑,只有商场里循环播放的贺岁歌曲和满街的红灯笼。
小秦!怎么没回家林老板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秦立山这才发现自己在员工通道里蹲了太久,腿都麻了。
家里...没什么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