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仿佛要将过去错失的、亏欠的所有注视,都在这一刻弥补回来。ICU里仪器的嘀嘀声,成了这方寸之地唯一的背景音。
24小时的ICU观察期,在林晚度秒如年的守候中终于结束。当陈屿被医护人员平稳地推出ICU,转入普通病房的单人间时,窗外的阳光已经再次西斜,在洁白的床单上投下温暖的金色光斑。
单人病房宽敞明亮,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但比ICU多了几分人间的暖意。陈屿依旧在昏睡,但呼吸平稳了许多,脸上也有了一丝极淡的血色。氧气管已经撤掉,只有手背上还连着输液管。
林晚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她换下了那身沾满夜市油烟和暴雨污渍的工装,穿着老张不知从哪里买来的、一套廉价的、洗得发白的棉质衣裤。浓重的眼线洗掉了,露出她原本清秀却因憔悴而显得格外苍白的脸庞,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色阴影。
她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只勉强喝了几口老张硬塞过来的粥。大部分时间,她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陈屿脸上。她的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充满了专注的观察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守护。每当陈屿的眉头因为不适而微微蹙起,或是呼吸节奏稍有变化,她的心就会瞬间揪紧,身体也跟着绷直,直到他重新恢复平稳,才缓缓松一口气。
傍晚时分,病房里异常安静。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陈屿苍白的脸上投下几道温暖的光痕。他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她屏住呼吸,身体下意识地向前倾得更近。
陈屿的眼皮极其缓慢地、沉重地掀开了一条缝隙。那缝隙里,起初是一片茫然和模糊的光影,瞳孔涣散地没有焦点。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忘了。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几秒钟后,那双失焦的眼睛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视线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聚焦。最终,那双布满疲惫血丝、却依旧清澈的眸子,穿透病房里昏黄的光线,如同穿越了漫长的时空隧道,精准地、牢牢地锁定了床边的林晚。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茫然和虚弱,仿佛刚从一场深不见底的噩梦中挣扎醒来,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林晚僵在原地,维持着前倾的姿势,与那双刚刚苏醒的、带着巨大困惑和虚弱的眼睛对视着。空气里只剩下输液管里药液滴落的微弱声响。
几秒钟,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陈屿干裂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个极其微弱、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破碎的气音:
晚……晚……
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林晚的心上!
巨大的酸楚和一种失而复得的、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冲垮了她的防线!泪水毫无征兆地再次涌上眼眶,视线瞬间模糊。
就在这时,陈屿那只没有输液的手,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从雪白的被子下挪了出来。那只手瘦得骨节分明,手背上还残留着多次扎针留下的青紫痕迹。他用尽全身仅存的微弱力气,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不顾一切的渴望,朝着林晚的方向,极其缓慢地伸了过来。
指尖在空中微微颤抖,划出一道脆弱而执拗的弧线。
他的目光依旧牢牢地锁着林晚模糊的泪眼,嘴唇再次艰难地开合,这一次,声音虽然依旧嘶哑微弱,却清晰无比地、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哀求,穿透了病房里凝固的空气:
别……走……
——
陈屿那只从雪白被子下伸出的、骨节分明的手,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不顾一切的渴望,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伸向林晚。指尖在空气中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