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弄巧成拙
淡淡说来,娇娇却不自禁打了个寒战,扫眼李莲英,一身粗布葛纱棉袍,腰间也没系带子,遂用满是狐疑的目光望着李莲英喃喃道:“你说的可……可是真的?”
“姑娘不相信在下?如此在下这便让人与姑娘送来如何?”
“哪里哪里,瞧李爷您说的。如此小女子这里便先谢过了。”娇娇说着蹲了个万福。盛宣怀满腹狐疑地扫眼周馥,复瞥了眼李莲英,眉头微皱道:“不知李爷做的甚买卖?”说着,用嘴努了努身侧的杌子。
“不敢托大,在下甚生意都做。酒肆客栈、当铺钱庄,京里边少说也有十多家。”望着盛宣怀那张狡黠中带着漠然的面孔,李莲英脸上不易察觉地掠过一丝冷笑,径自坐了接茶抿口,侃侃道,“不过在下祖上以酿酒为业,故而这方面生意多些。大凡玉壶春、茅台、苏合香、赊店、三河在下皆有货,不知大人喜欢哪种,赶明儿我让下人们一并送来。”
“玉泉春露。可有?”盛宣怀按烟点火抽了一口,喷着烟雾说道。“玉泉春露”是用京西玉泉山水所酿,因玉泉山水专供大内使用,所以民间极其难得此酒,盛宣怀本想此可杀杀李莲英的傲气,不料话音方落地,李莲英已自答道:“有!”盛宣怀这方凝神细望李莲英,只普普通通与常人一般无二,不由眉头拧到一处,移眼望着周馥道:“这位李爷不知——”
“李爷在京城可是赫赫有名的,大人常年在南边许不晓得,便咱城南那处‘祥和酒楼’也李爷开的呢。”周馥口若悬河,“甭说‘玉泉春露’,便是老——”李莲英闻听不对,忙插口道:“周爷谬奖,在下实不敢当。只这几载有了点积蓄,却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呐。”
“看不出,真看不出呐。失礼之处还请李爷海涵。娇娇,吩咐弄桌酒菜上来。”盛宣怀坐直身子吩咐了句,眼珠子滴溜溜转着道,“周兄此次与李爷前来,不知为的何事?”
“这——”
“是在下有事相托盛大人,只因不曾识面,故拉了周兄代为引荐。”见周馥满是尴尬之色地望着自己,李莲英忙不迭道,“不瞒大人,在下这么多年辛苦经营,好歹有了些积蓄,只放在私家洋行里,利息虽高却不安稳;放公家那,如今这世道,真怕有朝一日便没了影子。”说着,李莲英长叹了口气。
盛宣怀腮边肌肉抽搐了下,斜靠在椅子上,一边凝视着已自昏黑的天穹,一锅接一锅抽着烟,一边思索着道:“你说得也在理。不知你……你究竟有多少数目?”
“约摸四十多万吧。”
“什么?四十多万?”盛宣怀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将起来。周馥见状,不失时机地插口道:“如此只怕李爷还少说了呢。”盛宣怀察觉自己失态,忙干咳两声端杯抿茶掩了过去,拈须沉吟着问道:“如此数目想李爷定操心不少,若万一有个好歹,那可就——不知李爷做何打算?”
“我正是为着这个找的大人您。”李莲英脸上掠过一丝得意的笑容,假做忧愁状道,“听周爷说外人那洋行既稳妥,利息又高,在下寻思着放那里边。大人与那帮洋人多有往来,不知能否指点一二,何处最是好些?”说话间,酒菜上来,却是一盘凉拌海蜇、一盘青芹花生米,还有两个荤的,却是糖醋里脊和宫爆鸡丁。盛宣怀遂举箸点菜道:“来,边吃边说。”说罢,径自挟粒花生米嚼了起来。
“如此确也太寒酸了点。烦劳姑娘告诉厨下,拣最好的往上端。”李莲英伸手从袖中掏出片金叶子丢与娇娇,笑着道了句。盛宣怀举杯饮了,似笑非笑地望着李莲英:“李爷出手可真阔绰,比我们这些靠俸银过日子的人可强多了呐。”
“抱歉抱歉,在下僭越了。罚酒、罚酒。”李莲英说着自斟自饮三杯,榆木般满是皱纹的脸顿时泛起朵朵红晕,“大人,在下这事您看——”
“这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