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像雪落在地面,我等你。
挂断后秋迟盯着手机屏保出神——那是上周他们在公寓楼顶拍的合照,沐阳裹着他的NASA连帽衫,指着头顶的猎户座说那颗参宿四快要爆炸了。当时秋迟笑话他职业病,说星星哪有那么容易死,沐阳只是笑笑,眼镜片后的目光突然变得很远,像隔着亿万光年看向某个未知的终点。
实验室的自动门滑开时带进一阵冷风。秋迟加快收拾速度,却在弯腰捡起掉落的钢笔时,发现桌底静静躺着沐阳的药盒——本该在他白大褂口袋里的药盒。透明的分格中少了两粒淡蓝色药片,那是沐阳最近新增的处方药,用于控制神经肌肉的异常放电。秋迟想起今早沐阳煎蛋时突然僵住的右手,当时他说是手术缝合的后遗症。
雪下大了。秋迟踏出大楼时,积雪已经没过了鞋底。他抄近路穿过医院后花园,透过飘雪的暮色,看见七楼神经内科的灯还亮着。这很寻常,沐阳常在那里值夜班,但此刻那些方形的光亮却让秋迟心头无端发紧。他摸出手机想再打个电话,却在拨号前看见一条未读消息,是沐阳三小时前发的:记得买法棍,要斜切片的
公寓楼道里弥漫着罗宋汤的香气,混着新鲜面包的麦香。秋迟在门口跺掉靴子上的雪,钥匙插进锁孔时发现门没反锁——这不像沐阳,他总是一丝不苟地旋两圈锁钮。我回来了。秋迟推开门,话音未落就看见餐桌边的沐阳正弯腰去够掉落的餐巾,动作突然定格般僵住,右手悬在半空微微抽搐。
瓷碗摔碎的声音惊醒了凝滞的空气。沐阳试图蹲下去收拾碎片,膝盖却不受控制地撞上桌腿。秋迟冲过去抓住他颤抖的手腕,监测仪的警报声尖锐地划破温暖的室内——心率140,血氧92%。沐阳在他怀里轻得像片落叶,白毛衣领口露出锁骨下方新鲜的电极片压痕。
只是小发作。沐阳喘息着说,指尖无意识地揪住秋迟的衣领,上周……做过全面检查……
秋迟抱起他放到沙发上,手忙脚乱地去翻药箱。沐阳的身体在他臂弯里突然变得陌生,那些曾经在晨光中舒展的肢体此刻像被看不见的线拉扯着,绷出疼痛的弧度。当他拿着水杯和药片回来时,沐阳已经自己调整成半坐姿势,左手死死按着右腕的监测仪,指节泛着青白。
几片秋迟声音发颤。
两粒。沐阳勉强聚焦的目光落在秋迟身后,汤……洒了……
厨房地板上,罗宋汤的艳红在瓷砖上蔓延,像某个糟糕的隐喻。秋迟跪在沙发前看着沐阳咽下药片,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艰难地滚动。窗外的雪光映进来,给沐阳的轮廓镀上一层冷蓝的边,让他看起来像具正在融化的冰雕。
药效渐渐起作用的二十分钟里,秋迟一直握着沐阳的手。那只曾经稳如磐石的手术医生的手,现在在他掌心微微震颤,像风中的蛛丝。沐阳的呼吸平缓下来,却开始不自觉地点头,睫毛随着每次头部下垂而轻颤,像困极了的雏鸟。
多久了秋迟轻声问。
沐阳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越过秋迟肩膀,落在餐桌中央的烛台上——那是他们上个月纪念日点的蜡烛,现在凝固的蜡泪像小型钟乳石垂挂在银质底座。上个月……肌电图显示异常。他最终说,每个字都轻得几乎听不见,基因检测确认是……MERRF型。
雪粒敲打窗户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响。秋迟想起上周沐阳突然对咖啡失去兴趣,想起他总说空调太冷,想起那些被解释为手术太累的早睡——所有零散的细节此刻串联成刺目的警示灯。他低头亲吻沐阳冰凉的指节,尝到一丝血腥味——不知何时沐阳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治疗方案呢
沐阳轻轻抽回手,去扶滑落的眼镜。延缓病程。他停顿了一下,没有逆转可能。
窗外的雪停了,某种比寒冬更冷的东西漫进房间。秋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