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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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前夜的风像刀子般刮过长春宫的庭院。云初晴赤足站在梅树下,任凭积雪没过脚踝。她手中攥着云相傍晚才送来的密信,羊皮纸的边缘已经被她揉得发皱。
明日酉时三刻,御膳呈上药膳时动手。信上的字迹力透纸背,西华门守将会接应你离开。
寒风卷着雪粒子拍打在脸上,云初晴却感觉不到疼。她仰头望着被乌云遮蔽的星辰,想起三个月前那个雨夜,萧景琰握着她的手,在星图上指出紫微垣的位置。这是朕的命星,他苍白的指尖轻点那颗最亮的星辰,太史令说,它明年就会黯淡。
寝殿里的更漏滴答作响,像催命的鼓点。云初晴机械地取出藏在房梁上的青瓷瓶,里面是给她自己准备的朱颜改。她忽然想起昨日去乾清宫送药膳时,看见萧景琰伏在案上小憩,奏折上还沾着咳出的血迹。
那一刻,她鬼使神差地取走了最上面那本关于南疆赈灾的折子——上面有萧景琰批注的开仓放粮四字,笔力遒劲得完全不像病弱之人。
娘娘…青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裴统领说,皇上咳血昏过去了。
瓷瓶从指间滑落,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云初晴望着地上蔓延的黑色药汁,突然转身奔向书案。她颤抖着点燃烛火,将云相的密信一寸寸焚成灰烬。火光中,她仿佛又看见萧景琰教她下棋时说:有时候,弃子才是活路。
五更鼓响时,云初晴已经跪在乾清宫外的雪地里。她双手捧着请罪折子,额头抵在冰冷的金砖上。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殿内终于传来脚步声。
进来吧。萧景琰的声音比往日更加沙哑。
殿内药香浓郁,萧景琰只披了件素白中衣靠在龙榻上,脸色灰败得吓人。云初晴重重跪在榻前,将奏折举过头顶:臣妾有罪。
她原以为自己会语无伦次,可真正开口时,声音却出奇地平静。从入宫的目的,到云相的计划,再到她偷看的奏折,一桩桩一件件,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掏空般和盘托出。说到最后,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臣妾…愿以死谢罪。
殿内静得能听见铜漏滴水的声音。良久,一声轻笑打破沉寂。
朕知道。萧景琰的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轻松,从你入宫第一天起,朕就知道你是谁。
云初晴猛地抬头,泪水甩在龙榻边缘。萧景琰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指尖温热:你以为裴昭为何总出现在你附近那夜太液池,你真当是偶遇
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云初晴突然意识到,那套梅花茶具、那局残棋、那本奏折…全都是萧景琰布下的棋。她像只落入蛛网的蝶,每一个挣扎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那陛下为何…她的声音发抖,为何还…
为何还留你在身边萧景琰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绽开刺目的红。他缓了缓,目光灼灼地望进她眼底,因为朕看见你焚毁密信时的犹豫,看见你偷走奏折时的手抖…朕在赌,赌你会选择站在哪一边。
他伸手将她拉起来,力道大得惊人:现在,朕赌赢了。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裴昭的声音隔着殿门响起:陛下,云相的人马已经到西华门了。
萧景琰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方才的病态一扫而空。他起身从枕下取出一块虎符塞给云初晴:爱妃可愿与朕演完这出戏
虎符冰凉刺骨,云初晴却觉得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她看着萧景琰苍白唇角扬起的笑意,忽然明白这局棋真正的杀招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