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音带着隐秘的兴奋和恐惧:姑娘,她……她莫不是……
谢清漪阖着眼,像是未曾听见,只有搭在被面上、微微蜷起的指尖,泄露了心底一丝冰冷的了然。
仿佛是为了印证翠竹的猜测,京城的秋日,骤然变得肃杀。
宁家几房有体面的旁支叔伯并夫人,今日竟齐齐登门,面上挂着忧心忡忡,话里话外却是夹枪带棒。
老夫人啊,二房一个素来精明的婶娘当先开口,眉头皱得死紧,不是我这做晚辈的要多嘴。
可您也瞧见了,外头那话传得多难听!为了个不知底细的表姑娘,世子落了这么个下场,名声也臭了,这已经是大不幸。
可现如今……朝堂上又起了波澜!听说有几道折子狠狠参了咱们家!说是……说是……
旁边三房的夫人接口,语气急迫:是参咱们家门风不正!宠妾灭妻!更离谱的是……还有人翻旧账,说什么……去年冬月,那可是先帝爷的国丧期啊!咱们府上那位世子爷……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目光瞟了瞟翠微阁的方向,……竟在那时候就跟这位表姑娘勾勾缠缠,干些不清不楚的事!这可是‘不敬先皇’的大罪!若被坐实……咱们宁家……怕是要大祸临头啊!
这话无异于平地惊雷!
宁老夫人瞬间脸色惨白,捏着佛珠的手背青筋暴起。
这些族亲虽平日里安享宁家荫蔽,可一旦发现大树将倾,最急于切割自保的也是他们!他们是来逼问她这个掌舵人,更是来要一个保证——他们这些旁支绝不能为了一个废人和一个祸水陪葬!一股灭顶的恐慌死死扼住了老夫人的喉咙。
就在这窒息般的一片死寂和满堂逼视中,那病榻方向,传来一阵细弱的、带着挣扎意味的窸窣声。
众人愕然望去。
只见层层叠叠的纱帘后,一直昏睡的谢清漪,竟不知何时强撑着手臂,艰难地支起了半个身子。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如雪,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下一刻就会消融。额发被汗水濡湿贴在脸颊,显得脆弱不堪。
然而,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她迎向宁老夫人那双被巨大恐惧和未知压力碾碎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此刻却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像是穿过迷雾的一点孤星,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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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尽了力气,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吐出得异常艰难,却在风雨欲来的寂静里清晰无比地钻进每个人耳中:
祖母……若…若能为夫君……寻一位血脉相连的‘嫡亲’弟弟……或许……或许爵位……还有一线生机
窗棂紧闭,外面却隐隐传来一声惊雷的余韵。豆大的雨点猛然砸落在窗纸上,噼啪作响。
幽暗室内,宁老夫人那双布满血丝的眼骤然一缩,瞳孔深处瞬间掀起惊涛骇浪!她死死盯着谢清漪那张既脆弱又带着某种致命冷静的脸,手中捻动多年的那串沉香佛珠,啪嗒一声,从手腕上无声滑落,断线般地散了一地。
8
雷霆钧
风雨如晦,倾盆浇注着雕梁画栋的宣武侯府,却浇不熄那熊熊燃起的暗火与寒意。
谢清漪那句嫡亲弟弟的话,如同投入死水的惊雷,炸开的不是生机,而是更为残酷的切割。
宁老夫人枯坐在那散落了满地佛珠的地上,浑浊的眼睛里最后一丝人伦的温度也被冻成了冰。
那夜书房的密谈无人知晓,只有更深露重时,侯爷别苑深处传出的几声压抑而痛苦的咳嗽,像是为某种既定的结局送葬。
朝堂上的动静,比宁府预想得更快,也更狠。
仿佛积蓄了许久的恶风,终于等到了这最脆弱的节点,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