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睛死死瞪住柳霜儿,恨不能生啖其肉!
大人!休听这毒妇胡言!是她!是这心如蛇蝎的贱婢!她憎恨谢清漪已久,嫉恨她正室之位!是她自作主张!
是她买通李四!是她要害人!我宁珩……我宁珩虽被除族,却从未有加害嫡妻之心!昨日大火之时,我更是身受重伤,动弹不得,如何能指使她!
他急于洗刷自己那点可怜的无辜,手指颤抖地指着柳霜儿,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唾沫星子,如同垂死挣扎的困兽在互相撕咬:是她因妒生恨!是她这祸水要害人!
我全然不知!大人……对!是她的丫鬟春杏!春杏也是她的人!她们都是串通好的!我……我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公堂之上,府尹的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
堂外百姓一阵哗然!这等昔日高高在上的贵人,如今为了活命,竟如市井泼皮般互相攀咬揭短,将最后的遮羞布都撕扯得粉碎!
前两日的烈火焚宅、昨夜的那场人为炼狱,与此刻这满地污垢的互相构陷相比,竟都显得苍白!
13
狗咬狗
翠竹搀扶着谢清漪,她的脸色因公堂的阴冷和体内的伤势而愈发苍白,双唇几乎无一丝血色。
看着堂下这场狗咬狗的低劣戏码,她那双一直清冷的眼底,终于浮起一丝不加掩饰的疲惫与彻底的厌恶。
她轻轻挣脱翠竹的搀扶,上前一步,对着堂上的府尹,竟盈盈福下身去。
这举动让喧嚣的公堂为之一静。
大人,谢清漪的声音清冽如冰破寒泉,在满堂的污浊中显得格格不入,妾身……深知柳氏身份有疑,其言行反复,恐有内情未明。
她微微顿了一下,仿佛在为接下来的话积蓄力量,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宁珩那骤然僵住的身体。
前番皇觉寺大火,柳氏被困殿中,我夫君……宁珩不顾己身安危,冲入火场相救,此情当时感动京中无数人。
她娓娓道来,语气平静,却字字如针,妾身彼时亦感其‘情深义重’。然而……她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加重几分,柳氏入府以来,于其来历身世始终语焉不详。
妾身近日辗转查证,其所称表亲关系……或有不实之处!更令人费解者……
她那双幽冷的眸子,陡然转向堂下早已因这皇觉寺三字而面色骤变的柳霜儿:
那夜皇觉寺大火之起因……亦绝非寺中僧人所说的灯油走火那么简单!此中疑点重重!若是寻常走水,身为‘弱质女流’的柳氏,又岂能在世子这般‘重伤’之下,毫发无损!她特意加重了重伤二字,目光锐利地刺向柳霜儿。
府尹眼神猛地一凝!柳霜儿的来历与皇觉寺大火!这两点如同两根冰冷的钢针,扎穿了他心中盘桓的迷雾!
他之前只当是宅门内斗,如今看来,其下暗流涌动,牵涉更广!
大人!柳霜儿脸色霎时死白如鬼,浑身筛糠般剧烈抖动起来,夫人!夫人血口喷人!民女……民女……
住口!府尹一声厉喝,目光如电,在柳霜儿和宁珩灰败的脸上扫过,皇觉寺一案,牵扯甚大,疑点未明!其女柳霜儿,来历不明,或涉作伪!更有谋害主母嫌疑确凿!押入死牢!严加看管!待本官详查审结!另行判决!
至于宁珩——府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秤砣落在宁珩身上,纵火谋害嫡妻,证据确凿!然其已然残废,且有纵火是否由其亲令之疑窦未彻清!
他顿了顿,看着宁珩眼中那丝劫后余生的微弱光芒熄灭,才沉沉宣判:
依律,杖四十,徒一年!然其身罹重伤,命在旦夕,暂且记下刑罚!待其残躯稍愈,再行执刑!
这缓刑,比立刻执行更毒辣,如同在他脖子上悬起一把不知何时会落下的钝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