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仿佛有两条无形的断腿在徒劳地蹬踏虚空。
蜡泪般的汗水混合着不知何时淌下的热泪,糊满了他因绝望而极度扭曲的脸。
宁老夫人坐在上首,背脊挺得笔直,仿佛一尊僵硬的石像。她的目光空洞地越过癫狂嘶吼的孙子,越过满堂惊惶的面孔,直直投向更远的地方。
对于宁珩那锥心泣血的呼号,她仿佛听不见一般,苍老的脸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只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冰冷得没有一丝属于人间的温度:拦住他。
两个强壮如铁塔般的护院立即上前,像提溜一只病弱的兽崽,毫不留情地一左一右钳制住宁珩疯狂挥舞的双臂,将他死死按回那张矮几前!
他的力量在此刻显得如此孱弱,所有的挣扎都成了可笑的徒劳,只剩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似的喘息。
他被半拖半架着,如同一件被无情丢弃的破旧行李,被人粗暴地拖拽向侯府沉重而象征终结的朱漆大门。
门外,一辆青布马车孤零零地等候着,如同吞噬残躯的棺椁。
就在被拖行到门槛的那一刻,腥红的视野里,骤然撞入一抹素淡的身影。
是谢清漪。
她披着一件素淡的月白披风,安静地站在前庭角落一处游廊的阴影里。
天光似乎格外吝啬于照亮那个角落,她如同一尊冷漠的玉雕,隔绝于所有喧嚣之外。
晨风拂过,吹起她几缕散落的乌发,露出清丽绝伦却毫无波澜的侧颜,和那双深如寒潭、映不出任何光亮的眼瞳。
她只是那么远远地、静静地望着他,看着他像一堆烂泥般被拖向地狱。
没有任何表情。
不关心,不悲悯,甚至……连一丝胜利者的讥诮也无。
那是一种彻底的冷漠,比厌恶更刺骨,比憎恨更彻底。
仿佛他早已不存在于她的世界,此刻这最后的狼狈,也不过是拂去眼角一点尘埃般的微不足道。
就是这种彻底的、碾碎一切的漠视,像一把冰冷的钝刀,狠狠凿进了宁珩已经崩溃的神经!
谢清漪——!!
他不知从何处爆发出最后一股蛮力,竟挣脱开一只手臂的钳制,踉跄着扑倒在冰冷的地上,如同蛆虫般向前爬了一步,用尽全力伸长手臂,那只沾满了污秽尘埃的手,狠狠攥住了她披风滚着银丝如意云的袍角!
冰冷的丝缎入手滑腻,却抓不稳他的绝望。
他抬起头,额头不知在何处磕碰出殷红的血珠,蜿蜒流过眉心,混着涕泪滑入嘴角,尝到了一股腥咸的铁锈味。
他布满血丝的眼球暴突着,死死盯住阴影里那张平静无波的面容,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的嘶吼,每一个字都像是含着血渣子:
是不是……是不是你!
他手指痉挛般收紧,仿佛要用尽残存的最后一丝生命去确认一个答案,去抓住一根虚幻的稻草。
告诉我!清漪!清漪!你为何……为何要如此害我!为什么!我们不是——
话音戛然而止。
游廊的阴影里,那双寒潭般的眼眸,终于在他抓住袍角、发出那声绝望嘶吼时,微微动了。
那纤长低垂的眼睫如同寒鸦的羽翅,缓缓抬起,冰冷的眸光如同九天之上垂落的冰凌,穿透门庭喧嚣的尘埃与血腥气,精准地、冰冷地钉在了他那张写满癫狂、绝望与最后一丝祈求的脸上。
冰冷的唇线极其细微地绷紧了一瞬,然后,那双眼中,终于浮现出一丝极淡、极锐利、淬毒般的——了然。
她没有回答。
也不需要回答。
那眼神里的冰冷与了然,已然胜过千言万语的诛心。
宁珩攥着袍角的手,猛地一颤,像是被那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