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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她浑浊的眼睛里血丝密布,像是凝固的冰河,倒映不出任何人的身影。只有深深的恐惧和对彻底毁灭的憎恶。

    那串早已散落无踪的沉香木佛珠,如同一个破碎的象征,无声地躺在冰冷的地砖上。

    侯府的反应快得令人心悸。

    当宣武侯强撑着病躯,在次日子夜时分(宫门非急务不得开的时辰)将那道蘸着心血写就的陈情表递入宫闱时,紧随其后的一道黑影便如同夜行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滑入了柳霜儿养病的翠微阁。

    碗盏清脆的碎裂声、女子惊恐尖利的哭喊与嘶声力竭的咒骂,在静谧的雨夜里尤为刺耳,很快又被强制捂灭于无形的力量之下,只余下几声短促而绝望的呜咽,最终沉寂。

    一碗浓黑的、散发着苦烈刺鼻气味的药汁,被强横地灌入了柳霜儿的喉咙深处。

    剧烈的干呕和痉挛后,是彻底失去温度的瘫软与死寂。

    天色将明未明之时,宁侯的那道折子终于有了回音。

    一份薄薄的明黄绢帛,裹挟着九重天阙的冰冷威仪,被宣旨太监带着毫无表情的面孔,送入了宣武侯府的正堂。

    满府上下,主子仆役,凡有头脸的皆被召集,黑压压跪了一地。

    雨停了,空气湿冷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宁珩并未被允许回到自己的疏影阁。

    他此刻被两个粗壮的婆子半扶半架着,安置在正堂侧面偏下的一张特制矮几后,厚实的皮裘盖在他的腰际以下,却盖不住那截令人心悸的空荡。

    一张曾经俊朗如玉、足以令京城闺秀倾心的脸庞,如今只剩下病态的苍白、未愈的疤痕和因极度憔悴而深陷的眼窝,昔日盛气凌人的光彩早已荡然无存。

    他的嘴唇干裂泛白,眼神浑浊,带着重伤初愈的茫然和尚未散尽的高热留下的迟钝,麻木地望着堂上明黄的绢帛,尚未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

    宁老夫人在仆妇搀扶下强撑着坐在上首,脸色灰败如金纸。

    老侯爷并未露面,据传是气急攻心,彻底昏厥不省人事。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太监那毫无平仄的尖利嗓音,像淬过霜的刀子,割裂了沉重的空气。

    ……宣武侯教子无方,其嫡子宁珩,狂悖不孝,罔顾人伦,于先帝大丧期间秽乱内帷,勾连外室,悖行逆施,罪证确凿!深负朕躬,辜负国恩!实乃宁门不肖之首恶!其咎难辞!

    ……念宣武侯勋劳之后,老侯爷深明大义,痛陈其子罪状,自请严惩!特恩准所奏:即夺宁珩宣武侯世子封诰!除名宗谱,削尽其职,永不叙用!

    9

    冰寒彻骨

    宣武侯府爵位传承不可废弛。察其宁府旁支子宁仲,品行端正,敏学守礼……着即过继宣武侯膝下为嗣!袭宣武侯世子之位!

    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像淬了毒的冰雹,狠狠砸向堂下跪着的每一个人!嗡嗡的回响在死寂的大堂上冲撞,撞碎最后的侥幸。

    不……不可能……

    宁珩混沌的瞳孔猛地震颤起来,迟钝的大脑像是被这道惊雷强行劈开,嗡嗡作响。他难以置信地摇着头,身体下意识地想往前扑,却只带动了腰际以下那空荡的皮裘和刺骨的幻痛!

    除族……削职……嗣子……世子……

    这几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烫穿了他仅存的意识。

    父亲!祖母!!

    他喉间爆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嘶吼,声音凄厉破碎,带着血沫喷溅的腥气,挣扎着想要扑向主座上的宁老夫人。

    我没有!我没有秽乱!那是污蔑!祖母!父亲!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他失控地扭动着那副只剩下半截的身躯,那截被厚裘掩盖的空荡处诡异地扭曲颤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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