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做的衣服比国营厂的精致。
谈判时,周建军捏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300元转账支票躺在桌上,相当于他从前开拖拉机三年的工资。晚晴,要是布料不合规格......他低声说。她轻轻按住他的手,感觉到掌心里的茧子硌着掌心——这双手昨晚还在帮她裁布料,直到深夜。
张主任要的是新款,她翻开草纸画的设计图,蓬蓬裙需要硬衬,我打听过了,县服装厂有库存的麻纱布,价格比的确良低两成。张主任挑眉:你连服装厂库存都清楚
我男人以前是公社司机,林晚晴看了周建军一眼,他正盯着设计图上的荷叶边,跑遍了全县的厂子。男人身子微微挺直,手指划过纸上的线条,像在触摸从前方向盘的纹路。
回家的路上,周建军盯着公社宣传栏的改革报纸,突然说:晚晴,我记得县服装厂的老厂长,以前跟我爸是战友。她握住他的手,触到他无名指上的老茧——那是长期握方向盘留下的。
明天去拜访一下她看着远处冒烟的国营工厂,缝纫机在竹篓里轻轻晃动,皮带与周建军的脉搏同频跳动。他点点头,夕阳照在他脸上,褪去了半年来的阴霾,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开着拖拉机,在土路上扬起尘土的青年。
竹篓里的顶针闪着微光,那是患者送的谢礼,也是此刻她别在衣襟上的徽章。林晚晴知道,有些东西从未改变——比如救人的手,总能在任何时代,缝补出希望的形状。
5
穿越寒冬
1984年霜降那天,林晚晴在县服装厂仓库踩碎了第三片麻纱布。这种原本五分钱一尺的硬衬材料,半个月内涨到一角二,堆在墙角的库存像被点燃的柴火,每一寸都在灼烤她的账本。
晚晴,老厂长说只能给咱们这么多了。周建军转动轮椅,手中的订单报表沙沙作响,报表边缘被他捏出深深的褶皱,县纺织厂要给外贸做西装,把麻纱布全调走了。阳光透过仓库的气窗,照在他新换的深灰中山装上——那是林晚晴用第一批百货公司货款买的布料,袖口的云纹刺绣被他反复摩挲,泛起微微的白痕。
她蹲下身,替他整理歪掉的领带,注意到他的左手始终攥着轮椅把手,指节发白:别急,我打听过了,中药材公司有批边角料,能当硬衬用。男人突然甩开她的手,轮椅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中药材!供销社的人盯着药膳坊,就等抓咱们的把柄!
林晚晴愣住。这是重生以来,周建军第一次对她发火。她看见他胸前的的确良衬衫起伏剧烈,想起昨夜听见的响动——凌晨三点,他在院子里用拐杖练习站立,拐杖尖在青石板上刻出细碎的划痕。
三天后,林晚晴在公社门口遇见了挑着担子的陈师傅。竹筐里的鸡蛋用草纸隔开,每个上面都贴着两分钱的涨价标签。涨的不是蛋价,是人心。陈师傅抹着汗,浑浊的眼睛里透着恐慌,粮站的面粉今早涨到一块二毛钱一斤,油票炒到五元一张,有人昨晚砸了粮店的玻璃。
她攥紧手里的食品厂申请书,纸张边缘被冷汗浸透。周建军昨晚算到凌晨的账目在眼前浮现:服装利润从每件五角降到三角,药膳粉成本激增67%,而百货公司的童装订单还在压价。1985年的价格闯关像场海啸,将所有在市场经济浅滩试水的人卷入漩涡。
林老板!百货公司张主任骑着二八杠自行车追上来,车筐里的公文包颠出半截碎花布——那是林晚晴为元旦设计的红绸童装样衣,上面绣着金色的福字。原定的单价得降,张主任摘下草帽扇风,露出斑秃的头顶,财政局说今年经费砍了三成,童装预算压到两块五一件。
林晚晴按住狂跳的太阳穴,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张主任,1979年《食品卫生管理条例》规定,加工食品必须用合格原料。她翻开随身携带的《经济日报》,头版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