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个模糊身影塞给我的,就是它!那个在我哭闹中被随手丢开、后来被妈妈当作他留下的破烂扔进杂物箱、从此被我遗忘的旧怀表!
原来……那不是消失!那是离开!那是他……又一次踏上了穿越时空的旅程!而他的目的地……是1962年!是真正的林雪即将被严寒夺走生命的那个冬天!他来……是为了拯救他从未谋面、却注定早夭的女儿!
可为什么……他救下的……是我是穿越而来的我那真正的林雪呢她……到底是谁我……又是谁
混乱、震惊、悲伤、一种被巨大命运洪流裹挟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彻底吞没!我握着那块冰冷的、带着裂痕的黄铜怀表,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握着一把开启无尽谜题的钥匙。目光死死锁在昏迷的林建国脸上,泪水汹涌而出,却无声无息。
不知过了多久,窝棚外狂暴的风雪声似乎减弱了一些。场部派来的救援队带来了更多的人手、药品和保暖物资。昏迷的林建国被小心翼翼地抬上了担架,盖上了厚厚的棉被,准备转移回场部条件稍好的卫生所。
我也被裹上了一件大人的厚棉袄,跟着担架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回程的雪地里。风雪依旧,但来时那种吞噬一切的绝望感,已经被一种沉重到窒息的悲伤和巨大的谜团所取代。我紧紧攥着口袋里的那块怀表,冰冷的金属棱角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提醒着我刚才发生的一切绝非幻觉。
林建国在担架上一直昏迷着,呼吸微弱。回到场部卫生所,医生立刻对他进行了紧急处理。除了冻伤截肢的手指和扭伤的脚踝,他还有严重的体力透支和肺部感染。简陋的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陈旧木头的气味。
我守在病床边,寸步不离。看着他缠满绷带的手,看着他在昏迷中依旧紧锁的眉头,看着他干裂起皮的嘴唇……脑海里翻腾的,全是那块怀表里的照片,照片背面那句这次没迟到,还有妈妈当年在公园里愤怒的哭喊……
几天后,在一个风雪稍歇的黄昏,林建国终于从漫长的昏迷中幽幽转醒。
他缓缓睁开眼,眼神起初是涣散的、茫然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聚焦。当他浑浊的目光终于落在守在床边的我脸上时,那眼底深处,骤然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虚弱,有释然,有深沉的疲惫,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了然。
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似乎想说话,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
我立刻凑近,把耳朵贴到他嘴边,心脏紧张得怦怦直跳。
……表……他用尽力气,吐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字眼,目光艰难地瞥向我紧紧攥着的手。
我立刻明白了。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那块冰凉的黄铜怀表,小心翼翼地放在他那只缠满绷带的、残缺的手边。
看到怀表,林建国的眼神似乎亮了一下,又似乎变得更加黯淡。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那只完好的左手,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将手指搭在冰凉的怀表表壳上,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来自未来的温度。
……都……知道了他声音嘶哑微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胸腔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痰音和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我用力地点头,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
林建国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浑浊的眼底似乎清明了一些。他看着我,目光穿过我此刻稚嫩的脸庞,仿佛看到了遥远的未来,看到了那个在公园滑梯旁哭泣的小女孩。
……那年……公园……滑梯……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个词都耗费着他所剩无几的力气,……爸……想去……真想……抱抱你……他的眼角,一滴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没入花白的鬓角,……可……时间……到了……怀表……在发烫……在催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