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一行人沿着春风拂面的能登街道一路南下,又沿着北国街道朝西策马飞奔。
刚一走出前田领地,信定就察觉了一些奇怪情况。
路上,柴田封地的城被悉数摧毁,不仅如此,途经佐久间盛政统辖的金泽城时,城下一带竟飘着前田利家的军旗。一乘谷袭击信定的佐久间军竟是没了踪影。
(莫非……当明智光秀和柴田胜家两军交战之际,负责留守的佐久间盛政被越后的上杉军击败了?)
这时的信定就犹如刚从蓬莱回家的浦岛太郎,只好如此推测。何况,确实有这样的先例。天正五年,由柴田胜家统率的织田家的北陆联军吃了大败仗,被上杉谦信击退,一直被追到流经松任西南部的手取河,战死一千余人。当时恰逢秋天,谦信军因要收割稻谷,只好打道回府。恐怕上杉景胜这次又是要让部队回去播种,才肯撤军的吧。
信定就这样随意想象,一路抵达松任。他中途换了两次马,好久没有策马赶路了,感觉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酣畅淋漓。
信定去过一次手取河三角洲地带的松任,那里水土肥美,是个五谷丰登的城镇,和他的故乡尾张成愿寺的安食庄一样,直到平安时期中叶,这里都是寺庙的领地——昔日的东大寺横江庄。
信定记得柴田胜家曾在松任中部的横江庄遗址上,建了个奢华别墅。来到松任镇一看,只有那栋别墅得免战火。那个宽大的别墅方圆三十余町,四周被长达五十余间的土墙围绕,是柴田胜家穷极民财修建的宅子。
今天的谒见好像是要在这个宅子里进行,令人奇怪的是,这里同样全都飘扬着前田家的旗帜。
(这委实不合逻辑……)
壬生修理似乎没有察觉信定的疑惑。
“赶上了,太好了。”他只是如此说了一句,继而又露出安心的笑容,说道,“主公和大主公去手取河边散步了,聊叙往事。太田阁下先到那边换换衣服吧。我们给您准备好了窄袖便服、裤裙和坎肩。”
似乎万事俱备,今天的谒见看来要从生硬的问候开始。
信定被带到谒见室,这是一间铺着五十张榻榻米的宽敞屋子。信定落座下首,听见“大主公到”的通报后,伏下了身子。
他侧耳一听,两个人用令人怀念的尾张方言聊着天,正沿着宽敞的走廊朝这里走来。他们似乎继续回顾着“手取河战败”之事。当然,那不是信长公高亢的嗓门,但同样不是柴田胜家的粗嗓门。
讲话的人坐到上首,突然堂堂说道:“好久不见了嘛,又介。”
这让信定略微一惊。“好久不见”是信长公装腔作势时最爱用的一句话。而且,只有信长公会喊他“又介”……
“别拘礼了,抬头吧。”
信定抬头仰面向那人一看,登时吓得几欲瘫软。只见一个身高犹如孩子的矮子穿着肥大而华丽的深红色窄袖便服,独坐那里,却是羽柴秀吉——信长公曾给他想了一个“秃顶老鼠”的绰号。
“你好像挺意外嘛。有关我的事,你不妨稍后问问这里的又左(前田利家)——总之,我们先谈谈你的事吧。”
秀吉显得非常高兴,而稍微低一点的地方,前田利家正满面笑容望着二人。不知何时,利家脱离了柴田胜家,和秀吉结成主仆关系。这真是让信定费解。
“你知道你为何长达十个月被扣留能登?”
秀吉将旁边的桌几放到面前,探身问道。
信定答道:“不,我完全不知道。”
都十个月了?他根本无法计算日子,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愤怒。
“嗯,无缘无故被幽禁,难怪你会恼怒。但是呀,你不要误解,那是我和这里的又左要隐藏你而做的努力。你被盛政逮住后,将你从大酱仓库抢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