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险胜沙家店
刘子奇装傻解哑谜,周恩来扶鞍叫号子
好像老天爷有意要把黄尘弥漫的陕北土塬清洗一遍,平白无故下了一场透雨。转眼间,大川小沟齐声咆哮,浊浪滔天,以至于在镇川堡东侧小山梁上,几百米外无定河的吼叫也清晰可闻。
这给整三十六师师长钟松平添了几分豪情。他奋力挣脱卫兵的搀扶,固执地站在雨中,全然不顾帽檐上成串的水珠往下直滚。
自从彭德怀下令主动撤出榆林,钟松得以“不战而解榆林之围”,从而在榆林城里被邓宝珊的迷魂汤灌得飘飘欲仙之后,这位胡宗南的小兄弟就不断夸下海口,要由他亲手来完成胡先生的“大业”,“结束陕北问题”。假使风调雨顺,从镇川堡开始,他钟松就该有所收获。如此一路推演下去,别说小小的西安绥署,就是蒋总裁的南京国防部大厅,怕是也有我钟某人亮一嗓子的那一天!
是的,告别榆林以来,钟松的好心情一发不可收拾。他没法不兴奋。在整三十六师到达镇川堡的同时,董钊和刘戡两队人马已在绥德会师。
按照胡宗南的通报所示,解放军主力已被压缩到米脂县以北、长城以南、黄河以西、无定河以东地区,并且董所带领的整一军军部和罗列的整一师,早把绥德和米脂守得结结实实,而刘所率五个整编旅直奔黄河边的葭县。
现在,黄河沿岸大小渡口,已尽在掌握之中。这种时候,三十六师挥兵南下,一举歼灭共产党军队主力,既如囊中取物,又可领受独当一面的赫赫功名,真是天助大功!宗南兄,你就坐镇延安静候佳音吧!
事实上,钟师目前的情况很不美妙。早在榆林尚未起程时,胡宗南就电告说在第二天早晨派飞机到榆林机场,空投熟食给养,害得钟松将各旅辎重营和团的运输部队统统留在榆林,迎接那梦中的“馅饼”,以便追送前方部队。结果,直等到14日上午9点多钟,西安派来的四架运输机才将一批发酵得有些臭味的大饼扔了下来,而且钟师一万多人的队伍,每人还分不到一块。
杯水车薪,钟师也只好如此上路。第一天走到中午,先头一二三旅在归德堡附近,就遇到解放军,双方拼了一个下午,快天黑了,解放军又莫名其妙地无影无踪。对方有多少兵力、去向何方,钟师一无所知。敌情不明,地形不熟、民情不达,部队又饥肠辘辘,兵家大忌给钟松占尽了!然而两天后,一连有两件事让盲牛瞎马的钟松重新大开其怀。一件是,一二三旅在快到镇川堡时,与当地武工队打了一仗,得了便宜,并且进堡子撞上一个没有运完的地方粮库。凭自己的本事弄到一批粮食,钟松能不心花怒放吗?第二件事,他和刘戡终于联系上了。这也就是说,胜利的确犹如伸手可摘的月亮了!
钟松的情绪使他面前一大群水鸭子似的军人受到感染。他们个个故作姿态地挺起胸脯,伸长脖子,脚跟僵硬地靠在一个点上,脸部表情庄重而严肃,仿佛在和眼前的风雨赌着一口气。他们中间格外醒目的当然是这三位:整二十八旅旅长徐保、整一六五旅旅长李日基和整一二三旅旅长刘子奇。在师参谋长张先觉通报榆林一役“共产党军队仓皇逃窜”等军情的近半个钟头里,三位中将或少将旅长自始至终石头似的,一动不动。这份满意感让钟松颇为受用。相反,他倒嫌张先觉的陈述过于啰唆,军语也不够标准,尤其是在描述董钊和刘戡诸部北上战役动作时,措辞不当,有夸大不实的感觉。
张先觉不管这些,只顾滔滔不绝往下讲:“军座所率各部攻占葭县之后,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东向封锁了黄河渡口,西向控制了咸榆公路,并以一部前出,沿乌龙河向我部靠拢,接应……”这“接应”二字显然带有色彩,对钟松构成刺激。钟松实在忍不下去,粗莽地打断话头:“参谋长,那些个老掉牙的情报,从略,从略!”听说“从略”,张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