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我们夫妇之间》
原来是冯雪峰,原来并没有什么“读者来信”,原来一切是《文艺报》的苦心策划。
几年后,胡风在著名的“三十万言书”里专门提出一条意见:“绝对禁止匿名批评、适合于自己企图的‘读者中来’、甚至伪造的‘读者来信’。”(《关于解放以来的文艺实践情况的报告》,《胡风全集》第6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读者中来”系《文艺报》的固定栏目。胡风这里可能并不特指李定中的信。据说冯雪峰化名李定中一事,丁玲叮嘱陈企霞勿与外人道,萧也牧至死也不知情。胡风所谈,当出于他平素对文坛的了解,此类做法实已臭名昭著。
那时,中国文坛有两座重镇,一个是《人民文学》,一个是《文艺报》。前者由茅盾任主编,后者即在丁玲掌握中。两份国字号刊物,分别是创作和批评的最高殿堂,各自发挥不同作用。大约因为角色不一——恐怕也与主编的“主观因素”有关——《人民文学》相对能够专注于文学建设,以致“思想倾向”成问题;《文艺报》却以战斗者自居,火药味十足,高调办刊,不断批这批那,发出“时代最强音”。
王蒙自传说:“短篇小说《我们夫妇之间》受到丁玲带头的严肃批评。”此语如指第一篇批萧文章系丁玲所写,肯定是误忆,不过,倘若“带头”二字是指丁玲亲自出马所造成的影响与震动,则另当别论。到丁玲《作为一种倾向来看》发表之前,《文艺报》批萧行动已进行了两期,“李定中信”打头炮,嗣后又有叶秀夫的《萧也牧的作品怎样违反了生活的真实》和乐黛云的《对小说〈锻炼〉的几点意见》。丁玲文章见于1951年8月10日出版的第四卷第八期。露面虽晚,但主编出马声势截然不同,本期一口气推出三篇批萧文章,丁文之外,还有一篇关于影片《我们夫妇之间》座谈会发言的纪要,以及贾霁撰写的评论,从作者的分量和发稿的配置来看,可以说批萧在该期达到了高潮。因此,王蒙有“丁玲带头”的印象,也说得过去。
以后情况是,9月10日出版的第四卷第十期刊登《对批评萧也牧作品的反应》,搜集各地各方面赞成批萧的声音;10月25日出版的第五卷第一期,刊登萧也牧本人检讨《我一定要切实地改正错误》,萧的好友康濯的批判文章《我对萧也牧创作思想的看法》,以及《我们夫妇之间》连环画改编者李卉的检讨;12月25日出版的第五卷第五期,在“读者中来”栏目刊登署名姜素明的《我对〈人民文学〉的一点意见》,就《人民文学》发表《我们夫妇之间》等“错误作品”并对相关批判无动于衷,提出批评;在此需要补充说明一点,萧也牧并不是当时《文艺报》唯一的批判对象,与批萧同时,它还严厉批判了与《我们夫妇之间》同期发表在《人民文学》的另一篇小说《关连长》(作者朱定),唯声势略微小一点。
汇总一下:从6月25日到12月25日,《文艺报》批萧整整持续了半年;发表各类批判文章11篇,召集批判会一次;高潮出现在7、8月间,标志是丁玲文章和座谈会;批判形式丰富多样,有“读者来信”、专业分析、领导论述、知情者揭发、群众反应、会议表态、个人检讨。
早在正式遭到批判前,反对的声音已不断传来(康濯就不止一次转告过丁玲的“意见”)。迫于压力,1950年秋,萧也牧对《我们夫妇之间》先后作了两次改动。1979年11月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张羽、黄伊所编《萧也牧作品选》里的版本,就是改动后的。将改动版与原发版加以核对,发现大大小小删改计13处。主要是删,不外两种情形:一是涉及知识分子与工农两种出身的干部之差异或对比者;二是涉及对妻子张同志“不雅”言貌之描写者。进行这个对照,可以发现萧也牧是如何消化对他的指责的。
等到批判正式展开,萧也牧“曾经试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