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那个夏天,如果说我是全纽约最孤独的年轻男人的话,那也只能怪我自己。公寓外面的人我没几个认识的,不过我还是去拜访了一些人。然而日子一天天流逝着,一周又一周过去了,我那小小的朋友圈最终还是土崩瓦解了。我总是先看看有没有人,然后才进入丁斯莫尔的房间完成一些工作,我没有意识到,我其实是在自欺欺人,这样做只会让我被定型,更加难以挣脱开束缚。
可能听起来很极端,但事实确实如此。我没必要彻底消失,我只要看着这些冷漠的朋友几个小时,就会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肩负如此沉重的负担。这些擦肩而过的男人并没有多少乐趣,我也没必要去计算如果我拒绝这些人需要耗费多少时间。我想,我会随便给某个人打个电话,然后他会邀请我去他家,但是当我踏进门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错了。当交流变得很无力,当我变得结结巴巴,我就会陷入苦恼之中,而后拔腿离开。因此,一想到那些我在这个城市里所认识的人,我会一个接一个地抛弃他们,因为我确信,他们一个个的内心深处都没有一点点激情与友情。
直面过往的污浊与不堪,有个模糊的记忆一次又一次在我脑海里闪现,而且我也几乎确信这记忆是真的了。或许它发生在军队里的某一次休假期,尽管那并不重要。我认识了个女孩,那时我们正处于热恋中。我们在某个海滨胜地的一个旅客之家逗留了整整一个星期,而那个星期给我带来了出乎意料的欢乐与痛苦。对那个女孩来说,在种种微妙的错误的制约之下,爱情是那么难以触摸。她曾经为自己的身体感到无比羞耻,对男人也漠不关心。我和周围环境的完美融洽是否给她带来了爱,我无从得知,但我确实是彻彻底底吸引了她,看起来似乎是她对我的仰慕玉成了这一切。从我们住在同一个房间,就已经初见苗头了。她逐渐开始懂得洁身自爱,开启了一段新的征程,她爱上了我。我们连续几个小时躺在一起,各种新奇的事儿让我们的生活五光十色。我每天都变着戏法逗她开心,这招效果很好。我可以让她的脸上时刻闪耀着幸福的光彩。有我在旁边她很安心,因为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像我这样对她热情似火,对她体贴,对她温柔。在那一周时间里,她绽放了属于她的光彩与魅力,我对自己感到十分自豪,我们更加亲密了。我们相濡以沫,我们谈天说地,我们享受着性爱,吃着她打包回来的三明治,还偷偷溜到海边去散步。我们生活在战争的阴影下,也许,正是战争让这段美好的日子如此充满情趣。
尽管和她在一起时我无比开心,但每当我不得不和其他人交谈的时候,我的腼腆害羞就开始困扰我。从服务员那边订个餐对我来说也成了小小的磨难,我还记得即便是和旅店的老板娘交谈都会令我无法忍受。一次,在某个炎热午后,我们要了一些冰水,我借口自己不方便,让那女孩自己去拿,因为我觉得自己没法完成这样一笔交易。
“但是,米奇,”女孩说道——即便我有别的名字,现在也回想不起来了——“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拿呢?很明显,是你自己非常想喝那些冰水。”
我还是拒绝了,如果我去了我会出汗不止,“不,我不行,”我说道,“拜托了,你去吧,我只是不想和那个女人说话。”
我赢了,也因此输了,女孩去拿冰水了。我们分开后,我相信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她小声说了句话,非常有哲学意蕴,“米奇,你知道的,房间是心灵的陷阱。”这样放肆的言语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这是我仅有的记忆碎片里的其中一片,我一直回想着它,希望它可以给我带来一些解释。在我的公寓里,如果没有人和我关系亲密点,我就会变得无法做好一件事,这是有先例的。我就像只被链条拴住的狗,只有一丁点的活动半径,限制了我,同时使我也能够满足自己的世界。我又开始思考和那个女孩在一起的那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