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帝不想让他过来,砸无可砸,干脆把怀中的被子当武器去丢晏钧,又伸手指住他,“你是什么人!让你滚开听不懂吗!”
小脸圆鼓鼓的,一双凤眸睁得厉害,偏长睫毛上还挂着泪,把气势削减了不少。
晏钧一把从榻上抱起小皇帝。他少年时已是身姿出众,抱得萧璟一下子双脚离地,雪团似的天子惊呼一声,死死搂住他的脖子。
“陛下,臣是权户部侍郎晏钧,”他不放萧璟下来,一边郑重其事地说,“陛下吃了药,您的爹爹才会高兴,陛下想让他担心吗?”
萧璟怒道,“放肆,你敢训斥我?!”
他想打晏钧,又不敢松开手,张开嘴在他的肩头狠咬了一口,稚声稚气地恐吓他,“朕要砍了你的头!”
“陛下病成这样,拿得动印玺吗?”晏钧笑着,“咬人都不疼。”
“……”
萧璟气得要命,居然也不哭了,瞪着他半晌,咬牙切齿地说,“太傅!”
老爷子“哎”了一声,萧璟还抱着晏钧的脖子,转过头气鼓鼓地看他,“你拿药来,再替我记下这个人的名字,等我好了,我要好好收拾他!”
……
从那之后,每次小皇帝三病两痛,老臣们也不再去碰钉子了,把晏钧往保宁殿一推,横竖他年轻气盛,扛得住气,也有的是办法对付萧璟。
或许他们会后悔吧?那个被他们推进天子寝殿的年轻朝臣,居然会得到天子如此盛眷,以至于到了让人忌惮的程度。
唇角的弧度渐缓,晏钧黑眸沉沉,他重新舀起一勺汤药,递过去轻声哄萧璟,“不烫,早些喝完就能吃蜜饯了。”
萧璟早就不会像当年那样凶巴巴地赶他走,他乖乖咽下汤药,拉住晏钧的袖子,“长策哥哥,今晚会留在宫中陪我吗?”
晏钧拿勺子的手微顿,“今夜……不行。”
萧璟失望极了,他跟晏钧打商量,“那多呆一会好不好?等我睡着了你再走。”
“臣……”
晏钧握着药碗,金器繁复的花纹硌在掌心,他道,“臣是来,请陛下重拟殿试考题的。”
“扶云台失盗,林中丞等人已在彻查,但为保考试公允,想请陛下……重拟试题,送去扶云台。”
晏钧一口气说了大半,再抬头,剩下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萧璟无声无息挂了满脸的泪,他垂下眼轻声道,“原来是这样。”
“照棠,”晏钧几乎是哄着天子,“等扶云台安排好,我再……”
“既然匣子被动了,那就重拟一个吧,”萧璟低声打断了他,“中书令,你过来些,我将题目告诉你。”
晏钧没有动,他沉默很久,才慢慢地回绝,“还是请陛下亲自誊写。”
闻言,萧璟失声笑了起来。他从晏钧的怀里离开,扬手唤来崔忠承。
“大监……你来代朕写,”天子削薄的身体坐直了,未束的黑发散了满背,还有一点黏在颊侧,病容仍在,声音冷肃,
“让中书令看好了,此事与他毫无关系。”
写着试题的黄笺被封进匣中,印玺仔细盖好,从头至尾都没让晏钧插手。
崔忠承躬身把匣子交给晏钧,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萧璟在身后道,“让中书令出去吧,朕要休息了。”
晏钧什么也没说,或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接过匣子。退出保宁殿的时候,听见重重掩映的珠玉帘后,有器物落地的声音。
起先是那只盛药的金碗,接着是两旁的雪青梅瓶,再是其他的什么……唯一不同的是,寝殿内寂然无声,萧璟不会再哭闹了。
林如稷那边焦头烂额,他应该马上赶去扶云台的,晏钧的脚步却黏在原地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