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不过,这回是国立女子大学的安分守己的学生们了。
是月底,段祺瑞发布了章士钊起草的《整饬学风令》,将女师大风潮定性为“一部分不职之教职员与旷课滋事之学生交相结托”酿成的事件,并称如再有故酿风潮、蔑视政令者,要“依法从事,决不姑贷”。
可那几十个女孩子们在周树人等老师的支持下,根本没拿执政的警告当回事儿,她们在别处赁了一处房子,继续开课,而周家兄弟则义务为之授业。
学潮起时,学生们要“驱杨”;学潮期间,改“驱章”;后来,目标已经升级——“驱段”!
当年的11月28日,在南方革命党北方组织的领导下,北京学生们和市民数万人上街大游行,明确提出要推翻段祺瑞政府。会后,章士钊的家再一次被愤怒的学生们捣毁,同时遭殃的还有前往女师大执行任务的刘百昭和首都警察总监朱深的家。《晨报》因刊发过批评学生越轨的言论,这一天,报馆也被举着“打倒舆论界之蟊贼”的旗帜的人们烧毁了。
扬眉吐气的人们称这是“首都革命”。
“革命”的第三天,周树人率领他的那些流落在外的原女师大的学生们“复课闹革命”来了。凯旋的师生们喜气洋洋地打着小旗(旗中写着“女师大万岁!”、“胜利归来!”等),将章士钊题写的“国立女子大学”的校牌涂掉,重新挂上女师大校牌,然后,气宇轩昂地闯进校门。曾有警察上前阻拦,但被像后世的红卫兵一样英勇的女学生们泼了一身墨汁,便再也不敢趋前——看过老舍的《我这一辈子》的人也许会理解北洋警察们的尴尬处境。
在激进学生们的凯歌声中,幽愤的章士钊再一次辞职并离开京城,直到转年(1926年)的2月份才回来出任段政府的秘书长。
一直冷冷地在岸上观“潮”的陈源,当时就为章氏大鸣不平!幸好有这位留英博士的这些文字,章士钊的呈文才不是那段历史真相的孤证。陈氏在一篇题为的短文里忿然写道:
苏俄无故的逮捕了多少中国人,监禁在黑暗的牢狱里,我们似乎应当竭力的反抗了?张宗昌在山东,李景林在直隶压逼爱国运动,不遗余力,至于枪毙了不少人,我们似乎更应当竭力的反抗了?从一部分的报纸和爱国运动的目标看来,这似乎还不是值得注意的问题。
现在一部分报纸的篇幅,几乎全让女师风潮占去了。……
为什么呢?为了(白话文之初的“为了”即今日之“因为”——笔者注)压逼女师的是章士钊,章士钊是英日帝国主义的走狗,所以打倒章士钊就是打倒英日帝国主义的势力啊。可是英日帝国主义者也实在是瞎了眼,怎样会选中章士钊做他们的走狗?你看他有了英国日本两大帝国做靠山,还险些弄不过二三十个“毛丫头”。
文末,一向倡言“公理”的陈博士苦笑道:
外国人说,中国人是重男轻女的。我看不见得吧。
汹涌的学潮不光令鲁迅所讥讽的陈源、徐志摩等“正人君子”们看不下去了,也最终冲毁了“革命队伍”首领的忍耐底线——一直躲在幕后的国民军总司令冯玉祥恼怒了,他令手下的两员大将相继作出强硬反应——
西北边防督办张之江将军发出了“主张整顿学风”的通电,各报馆纷纷刊载了通电,并发了一通议论。
颇有影响的《京报》评论说:
国军首领对学界之严正讽诲,此尚为第一次。
直接负责首都公共秩序的京畿警备总司令鹿钟麟则发出了一则措辞严厉的布告:
自此次布告以后,学生、工人应即停止开会运动,以期免为奸人所乘。其希图乘机扰乱者,一经拿获,定意严惩不贷!勿谓言之不早也。
军人一声吼,士人始俯首。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