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里巷荒芜蓬门惊枉驾风尘落拓粉墨愧登场
打比,总要穿得出去才好。”王驼子道:“没事,那种小乡镇上,有这样的衣服,穿给他看,他就看得很好了。”朱鸾笙见木已成舟,海也是没法,只得罢了。便和王驼子商量了一阵,就着行头择定了三出打泡戏。也是王驼子的主意,说是现在演《贵妃醉酒》,有不用凤冠霞帔,改穿古装的。这里有两件古装,还算不坏,让那里人瞧个新鲜,第一天就是罢,朱鸾笙也觉得理由充足,决定第一天演。
到了次日,和王驼子一班人,便到长辛店来了。这种地方,虽说离北京很近,并不是商埠,在朱鸾笙看去,自然很简陋,偏是住的地方,又是一家老客店。屋子极小,里面一大半地方是土炕,上面铺着一床芦席,四周都花了边了。土炕是靠着窗户的,窗户也不过人样高,用些报纸糊着,纸都变成黄色了。那里一块玻璃也没有,屋子里阴沉沉地。靠墙摆了一张小桌子,什么颜色已经看不出来了,上面有许多刀伤,和烟卷烧的痕迹。此外就一点什么也没有了。朱鸾笙仔细闻了一闻,觉得这屋里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味。再看一看那芦席,比北京城里人家的地席还不如,脏也就脏极了。她在公寓里虽然受了几个月的委屈,但是那公寓,还是上中等的。
第一,屋子里就裱糊得雪白。现在看看这里,是生平所没有看见,所没想到的地方,早就是浑身不舒服。王驼子他们,也在前面一间屋子里住了,引着许多乱七八糟的人,在那里谈话。一会子,那个妙舞台经理赵德三也来了。说是朱老板将来上台,总得也要人配戏的,有几个人得先介绍介绍。有一个唱小丑儿的胡金宝,她在这里多年了,也上了几岁年纪。朱老板见面的时候,倒要格外客气些才好。后台那些人,都叫她大姨儿呢。他说这话,分明是告诉朱鸾笙不要姊妹相称。他约好了,明天带她到后台去先看一看,便到前面王驼子屋里去了。朱鸾笙一想,我也受过一半辈子荣华富贵,今天落到这般田地,还要叫大姨,去巴结一些不相干的人,未免不值得。
听着前面屋里,有谈有笑,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屋子里,好不寂寞,因此在这客店里的第一夜,对着那一盏淡黄色的煤油灯,先就哭了一宿。
次日下午,赵德三王驼子带她同到妙舞台后台去。她在外面看这戏院子,就全是木头板子架搭成功的,这一看,就有些不妙,才到后面,推开一扇木壁门,里面是小院子,一些大小女孩子,在那里纷闹,里面就是后台。朱鸾笙是票过一次戏的。
后台不干净,她也知道。这个后台,就更糟了,香瓜皮,桃子核,和着鼻涕浓痰,铺了满地,那一大盆,众人共用的洗脸水,正放在中间,遍地透湿。别的还罢了,不晓得哪里来的一股汗臭气昧,十分难闻。因为这个缘故,那逐臭的苍蝇就成群结队的在人丛中飞舞。那些后台的人,见来了一个新台柱,都不免用视线注射在朱鸾笙一人身上。先是王驼子介绍她和后台管事见面,随后又把唱小丑的胡金宝,唱者生的杜元洪,唱小生的柳碧仙,次第给朱鸾笙介绍了。朱鸾笙一看那些人,都带着三分流像,先就不愿意,那个小丑胡金宝,有四十上下年纪,梳着一个小辫子髻,穿一件对襟水红褂子,拿着一柄大芭蕉扇,趿着鞋,挺着胸,一招一招的走来走去。
朱鸾笙到了这种地方,形单影只,没法子,也只得敷衍各人几句。别人还罢了,那胡金宝口里嘿嘿的一脸假笑,令人讨厌极了。自己不愿在后台久待,马上就走了。
那些人见她一来就走,脸上的色气又不好,大家就笑着说,这个人大概本事不坏,你看她搭着多么大的架子呀。胡金宝道:“别忙,咱们明儿个台上见。”大家也就存着这个心事,到明日看她的戏怎么样。可是那赵德三为着赚钱起见,和朱鸾笙也就早鼓吹了一阵,虽然海报上没有说出她的历史,可是外边早传遍了,说是这个姓朱的,乃是一个制台的少奶奶,和男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