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3
“咱娘俩儿这样才近便嘛!”
“嫂子”此时已扎上了围裙,问老人家:“妈,我给你抻长寿面行不?”
老人家说:“行啊!怎么不行?小孩子过生日,要吃蛋糕了什么的。老太太过生日,还是吃长寿面对讲究。”
“嫂子”微笑地瞧着我说:“那,就有劳你陪妈聊着了,我到厨房去做。”
我说:“嫂子,我给你打下手!”
她说:“不用不用。请你来,就是希望你能陪妈聊聊,你还是陪妈聊着吧!”
老人家也说:“她一个人忙就行。俺这媳妇麻利着呢。咱娘俩就等着吃现成的吧!”
“嫂子”听了老人家的夸奖,贤慧地笑笑,转身离开客厅,到厨房去了……
老人家向我俯着身,悄问:“你觉得你嫂子咋样个人儿?”
我说:“嫂子好啊!”
老人家又问:“你觉得哪方面好?”
我说:“大娘,这还用问吗?嫂子人长得好。看来性情也好。这是您老的福分呀大娘!”
我故意将话音说得很高,希望在厨房里的“嫂子”能听到。我想她肯定是听到了的。
老人家长长叹了口气,心有无限忧苦地说:“是啊,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媳妇呀!凡是见着过她的,没不夸她好的。你说这么好的个媳妇,咋就还拴不住子卿他的心呢?他咋就还常在外边拈花惹草的呢?”
我说:“大娘,我想子卿他不是那样的人,不至于的吧?您是不是片面地听信了别人的什么谣言呢?”
对老人家的话,我当时真是有些不信。在我想来,子卿他的全部心思和心机,都动用在怎样二三年内挣到更多更多的钱方面了。这样的一个男人,纵然原本是个好色之徒,又哪儿能匀出时间和精力顾得上拈花惹草呢?何况子卿原本非是一个好色之徒。何况如今的些个脂粉女子,又怎么能比“嫂子”更使一个男人爱恋呢?
老人家又叹了口气,扑簌簌掉下几滴老泪来。
我掏出手绢儿替老人家拭去泪,安慰道:“大娘,您千万别信什么谣言。树大招风。子卿他如今在市面上也算是个人物了,凡是个人物,蜚短流长总是难免的嘛!如果连您老人家都信了,您让嫂子她心里可该怎么想呢?”
这一番话。我是说得很轻的。我不愿让在厨房里的“嫂子”听到。唯恐我和老人家的倾谈内容,损伤了“嫂子”的心。
老人家似乎明白我的顾虑,一只手仍紧攥着我的一只手,另一只手在我那只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无限伤感地说:“咱娘俩聊这些没关系。大娘是真没把你当外人啊!除了跟你。大娘跟任何一个外人,能聊这些的吗?聊得出口的吗?我是当娘的,自己的一个儿子,我怎么就那么脸皮厚,不怕跟人聊这些让人笑话呢?大娘也只有跟你聊哇!再说你嫂子早都知道了。我知道的她知道。我不知道的她也知道。一桩桩一件件,比大娘知道得更清楚……”
“嫂子她……知道?……”
我的话音低得不能再低。瞧着老人家那张忧苦的脸,我不由得想起了老托尔斯泰那句名言——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我潜意识里蛰伏着的,对这个百万富翁之家的需要极高超的技巧才能掩饰得住的强烈嫉妒,顿时被对面前这位老人家,和那个在厨房里为我们忙着做饭菜的,我该以“嫂子”相称的好看的女人的同情抵消了大半。原来人的嫉妒之心竟是这么容易消解的。只要我们从我们所嫉妒之人的身上,或他的家庭获得到也存在着所谓不幸的根据,我们仿佛立刻就变得极富有同情心似的。而同情别人的自我感觉,又总是比嫉妒别人的自我感觉良好得多。
“能不知道吗?两个多月前,有一个十八九二十来岁的姑娘,被她爸和她哥陪着,到这儿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