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是碰巧。还不知是否确实?哪怕确实也是无头线索”。我有点生气了。这个苏菲好像香港言情小说专家,竟然会感情讹诈——我必须在异国乱闯,来挽救她令人泪下的罗曼史。
“求你了”,苏菲简短地说。
我迟迟疑疑,半晌才说:“好吧,我试试。”
电话那边就断了线。我把手机放在桌上,盯着小小的硬壳子,真像一个怪物。电脑屏幕上由于停顿过久,在曲线翻滚。不知道应当关机休息,还是应该写作?我想起苏菲的耐心,她不久前还说过,我的新书需要新面目,我的生活需要新内容。她是对的,我也需要耐心,看在我们共同做一件有意义的事的份上,我应该耐心。
熄了灯,我躺在床上,对着黑暗的天花板呆呆地想:在这儿,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阿难?不对,我告诉过一个人我会去印度,他说他也可能会去?他叫茅林,我离开北京前收到一封他的电子信,说他负责在印度挑选电影,将在中国做一个印度电影周,由他所在的中国影协和印度驻中国使馆文化处共同筹办的。
于是我开了灯,下床重新坐在电脑前。在这儿上网比北京速度还快,印度的因特网先进普及,让我心里佩服,网吧不少,上网吧的人也比中国多,说是普通印度人没有钱买电脑,也没有钱打电话,那么上网吧便宜省事,传达任何信都上网吧,这恐怕是全世界一绝。
这个注定要失眠的午夜,我重新回到网上,检查茅林使用的信箱,果然有他一信:“知道吗?这个邮箱是你一个人专用的”。这家伙真会说话。就是,就他一直用这信箱,所以我才没有完全丢弃。我继续往下读:
“你在什么地方?其实你在哪儿对我都一样。面容坚定沉着,目光清澈自信,但转过身去,你的背影却显得那么无助柔弱,你的背影就是你的名字,像是一个小女孩。是不是不喜欢别人站在背后看你?至少我不会,所以能不见就不见。”
这个茅林喜欢耍文字——不像苏菲的警句,倒是像50年代的抒情诗人,也不管电子信的特殊文风。也难怪,他也是无数想做作家结果没做成的人,80年代末我们在鲁迅文学院还做过同学。其实这些未做作家的朋友,现在做的事比写作更有意思,但是嘴上始终不愿放弃作家之梦。他的信是写在那里等我上钩的,我知道。我认为他这种文风,就是没有才气,不搞写作是上帝救了他。
茅林的记忆肯定有问题。他开车来北京我的家送一箱椰汁,我倒是不在。最近三四年间我们倒是没有见面,不过时不时有信来,我的回信总是那么几句:我很好,老样子,写不下去。哦,刚发表了一篇小说。他呢,也不在乎我写信短。
我想我应该告诉他了:“看来阿难在印度,请帮助,有无更明确线索?”写这几字时我有些犹豫,但还是写了。我知道他的电脑是永久连线的,哪怕他人不在,手机也能传送,他的电脑专家是全国第一流。即使如此,我想他还得等一阵才能回答我。
茅林不是我的男朋友,不是我的情人,也不是精神恋人。如果我和他那样,那么我们之间的友谊就会结束。可能我们都感到这危险的一步始终在左右等着,所以一直没有走过互相设置的界线。在这个夜晚,我审视自己的生活,第一次有些认识到或许我做错了什么。也可能月光下的泰姬陵,使我强烈感到孤独。
为了苏菲,看来我得改变旅程,明天就去婆罗尼斯?
我真希望自己在蓝毗尼小村,一人走在尼泊尔与印度边境上。佛陀的母亲当年在这儿漫步,茂密的无忧树开满色泽艳丽的花朵,她伸出右手欲摘花,一个婴儿从她的右臂出生了。天地震动,光芒四射,婴儿自己站起,四方各行七步,步步生莲,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天上天下,唯他独尊。硕大莲花托起佛陀的双足,从天而降的水为他灌顶沐浴。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