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一朵红玫瑰
这时桌上棕色皮包里的传呼机叫了起来,彭晓掏出传呼机看了眼,又放了进去。
“谁叩你?”马民这么说了句。
彭晓一笑,偏过头来望着他,“1号。”她是指她丈夫。
马民把手机递给她,她按了下号码,可是对方占线。那只皮包里的传呼机又叫了,
彭晓又掏出传呼机扫了眼,还是她的1号。
彭晓把传呼机关了,“不理他。”她说。
马民说:“不好罢?你还是回个话吧?”
“我自己有分寸。”彭晓说,“前天晚上,我打他的传呼机,打了十个他都没回话。
后来他一点多钟回来,我问他怎么不回话,他说他关了机,没收到。”
“所以你要报复他?”
“那倒不是报复,我是懒得理他。男人就是贱,你越不理他,他越理你。”
马民听了她后面的这句话,心里一寒,觉得味道不对。好像别人递给他一支万宝路,
一抽却不像万宝路的味道一样。菜和饮料同时上来了。马民拉开易拉罐的口子,插了根
吸管进去,递给彭晓。自己也开了一听饮料,“吃吧,”他对跌着一张葵花子脸不吭声
的她说,“不想这些烦人的事情。我也把手机关了,现在什么人也别想打扰我们俩了。”
他用“我们俩”来强调两人此时此刻的特殊关系。
马民停顿了下,见她不开口说话,就又说,“现在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你有丈
夫,我有老婆,有时候一想这些东西就满目凄凉,觉得生活没意思。我真的不知道这个
世界上的人在忙什么!
开心点,把所有的烦恼都还给上帝,上帝最可恨的就是制造了烦恼。我们难得在一
起,在一起就高兴一下。这个世界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波黑战争离这里很远,海湾战
争早已结束了。我们两个是‘这儿的黎明静悄悄’,不会有战争发生。”
彭晓笑了,开始拿起卫生筷子吃起菜来。“其实人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动物,”
马民想了想说,“你不要以为人高尚。这个世界上高尚的人是没有的,个个都利欲薰心。
我有时候想起这些东西就没劲,觉得周围都是贼眉鼠眼的敌人。生命是痛苦的。”
彭晓侧着脸看着马民。
马民又说:“你莫以为我赚了钱就很潇洒,也许我以前读多了他妈的书——受了周
小峰的影响,读什么叔本华的著作和萨特的什么鬼存在主义,其实又没读懂什么,但是
人就读得心灰,想起人一步步走向死亡,就觉得这一世干与不干都是空的,而且有一种
不知所以的惶惑感。我觉得我已经看透了什么,但又像并没看透什么一样。所以……”
“马民,莫想那么多。”彭晓说,“是我不好,我让你想这些东西。”
“你真聪明,”马民发自心底地赞美她。他确实是近来想这些东西想得特别多,而
他认识她以前,并没有这么悲观地深想一切。
“一个女人有时候能够改变一个男人。”
彭晓笑笑,夹起一片肉放进了嘴里。
“以前书上说,一个成功的男人后面总有一个伟大的女人,”马民喝了口饮料,
“以前我不屑这句话,现在我变得很重视这句话,我感到真的是这样,这个世界。”
他们谈了很多,都变得很健谈,一桌饭吃了两个小时。两人走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街上路灯闪闪亮亮的,有一股凉风从他们脸上掠过。“到哪里去呢?”马民说。
“我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