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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右回忆录(2)-混沌之初到“第十三名”
大营垒,“同志”二字是革命者神圣的标志,取缔了 “同志”称呼,当然就意味着是敌对分子了——对此,我感到不寒而栗。

    文坛皆知,我和刘绍棠是孙犁的得意门生,又是性格相异但亲密无间的文友,真是在劫难逃了。一天,领导报社反右斗争的五人小组成员之一、总编辑周游同志,约我去办公室谈话。我以为给我背上黑十字架,打入另册的时候到了,因而心跳得如同击鼓,迟疑着不想去推总编辑的房门。

    门开了。他严肃地坐在一张棕色的大写字台后面,面色冷峻地对我说:“你最近怎么样?”

    这句话问得很笼统,但我知道他所要问的是什么,便回答说:“我正在考虑自己发表过的东西,是不是有……”

    “应该这么做。”他似乎在肯定我的想法,但是脸上并无赞许的表情,“尽量避免摔大跤子!”

    是暗示?还是打招呼?我不禁暗自盘算起来。周游原是延安鲁艺的学员,打得一手好桥牌。他很爱才,我被从郊区青龙桥小学调到报社,据说就是因为他读了我发表在《文艺周刊》上的一篇小说,而打通了市教育局的关卡,让我来当编辑、记者的。1956年我写长篇小说《南河春晓》时,是他批准的创作假;该年年底,我请求去北大荒深入生活,也是他破例地为我开的绿灯。当我请求当专业作家的报告递到他案头上时,他找我谈话说:“你年纪太轻,经受的锻炼还太少;专业创作的要求我支持,但是行政关系还留在报社吧!”因此,我成了惟一一个身在报社却以文学创作为业的编辑、记者。既是报社宠儿,又是同辈人妒嫉的对象。我很敬重这位前辈,常常越级找他去聊天,那时他谈笑风生,完全是一个宽厚长者。但此时他坐在写字台后面,却冷若冰霜。

    “我一定好好检查自己的文艺思想。”我说。

    “对。完全对!”他再次表示赞许,但依然蹙锁双眉。

    “还有事吗?周游同志!”

    “现在我通知你一件事。”

    我觉得上绞刑架的时刻到了,我等待命运的宣判。

    “你暂时离开报社,到京郊农村参加‘社教工作’去吧!马上就走!”

    我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此时反右斗争已开展得如火如荼,每个单位都在揪右派,挖右派,而周游居然叫我到农村去搞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实属非常之举。回到家来,我向妻子详述谈话内容,她说:

    “这是有意保护你过关!”

    “出于爱才?”

    “可能吧!你是他调来的。”她分析着,“再说,咱们这个四口之家,已经有我这个戴上右派帽子的人了,他们或许不忍心再给你戴上这顶铁帽子!”

    “阿弥陀怫——”我暗自庆幸我身后有个保护神。

    “但也未必能保护得了你。”她说,“他只是‘五人领导小组’中的五分之一,其余那五分之四,还是个问号呢!”

    不管怎么说,我在困境中看见了一线生机。第二天凌晨,我整理好行囊,乘公共汽车去东郊高碑店乡“社教工作组”报到。我被分配和东城区妇联一个同志到农业社所属的各个生产队去调查。我拼命地工作,与其说是为了积极表现,还不如说是以繁忙的工作压抑内心的忐忑不安的情绪更为准确。我最怕黑夜的寂静,躺在床上总是久久不能入睡,就连水塘里的阵阵蛙鸣,都能使我联想起批斗右派时的激昂口号声。还好,睡在同一顶屋檐下的同志,都因白天的奔忙而匆匆入梦,并没发现我这个辗转反侧的失眠者。倒是和我一起工作的那位妇联同志,对我白天连打哈欠表示不解。

    “喂!夜里干什么去了?”她单纯、开朗、活泼,对于我这个濒于右派泥沼人的心情,毫无所知,“你听早晨的新闻广播了吗?又揪出好几个文艺界大名鼎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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