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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将军
引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伤感情绪。

    通常是这样的:当你将要失去什么的时候,你才忽然感到了它无上的价值。

    “看你们!成天巴望人家交好运,现在好了,你们又……真是!”搬运队的那个莽后生愤愤然地责备起来。

    也真是的。将军自有将军的去处。总不能叫他做我们的镇长吧?他要走了,这是值得庆贺的事。

    于是,大家伸长了颈,眺望将军每天从那儿走来的路口,希望他能像以前一样到街口这棵老樟树下来。人们觉得比任何时候都更想仔细地看看他。如果将军不见怪他们先前的胆小怕事,他们还想同他攀谈。

    要同将军亲热的欲望是这样强烈。忽然有个人提出来:将军昨天才出院,一时不会出来走动,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去呢?

    对,为什么不可以?完全可以。于是人们一呼百应,向镇外二里的癞痢山拥去。

    荒凉而寂静的癞痢山热闹起来。

    这个只有黑色的岩石和杂乱的荆棘丛的荒坡,原是小镇人最忌讳的地方。这儿打柴无树,牧牛无草,古往今来,一直是死回的葬身之地。据说阴雨晦暗时,还听得到怨鬼的啾啾悲声。这么个晦气地方,小镇人即使路过这里,也宁愿绕个弯子避开它。

    现在,山上这所与牢房为邻的新房子,成了一座香烟鼎盛的圣庙。人们朝圣来了。

    当人们拥上台阶,一眼看见精瘦、佝偻的将军时,突然收住了步子,谁也不敢第一个迈进门槛。伶牙俐齿的剃头佬,如簧巧舌也好像失灵了。许多人在背后用手捅他的腰眼,他慌乱地用自己也没有听清的声音喊了一声:

    “将军!”

    有好大一阵子,将军吃惊地睁大昏花的眼睛,说不出话来。后来,他明白了,枯黄的脸上,两行混浊的老泪,顺着密集的皱纹,弯弯曲曲地流下来。

    癞痢山同小镇相隔二华里,并存了无数个年头,而小镇人现在才第一次用喜悦的目光来光顾它了。

    人们最先惊喜地发现,将军在屋后坡上的石头缝里,挖了许多树洞。

    “打算栽这么多树吗?将军!”

    “是的,我想在死之前,至少治好这个癞痢头。可惜,这石头壳上种果树希望不大,只好种松树。”

    “莫非,将军先前想在这儿隐居一辈子?”

    “隐居?”

    “是呀,就是像晋朝时候,离这儿三十里开外的面阳山下隐居的陶公渊明先生哪。他先前是彭泽县令,后来不为五斗米折腰,弃官归田,就像这样。不过,你种的是松,他喜的是柳,故号‘五柳先生’。”剃头佬抓住机会,大大卖弄了一番。

    “哎呀呀,你扯到哪里去了。人家是古代名士,我算个什么?儿喝,儿喝……”将军很艰难地笑起来,呛得直咳嗽,“日后树成了林,再把山脚下那条河筑几道水破,农田可得灌溉之利,小镇也就有了有树的山,有水的河,再弄点花草鸟兽,这里也就成了公园。到时候,我给你们看园门。”

    五

    小镇到处都在盘算和议论着、怎么像模像样地给将军送行;送给他点什么和让他留下点什么永久性的纪念;今后怎样同将军保持联系,等等。有几个人还为争给将军饯行的先后次序,吵了起来。

    但他们谁都没得到这个有头有脸的机会。

    癞痢山重新被一片死一样的寂静包围了。虽然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人群来看望将军,但他们脸上不再有笑容。

    将军倒下去以后,再没有从病床上爬起来。他在昏睡中,体温有时候升得很高。无神的眼睛就直定定地瞪天花板,时而吼叫,时而嘟哝。突然有一天,将军完完全全清醒过来。他轮流巡视着一张张呆滞而忽然现出慌乱神色的脸,一边喘息,一边微笑。

    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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