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黄帽子
用它加餐,果然美不胜收。一连几次,瞎拐竟没有察觉,更添他们的胜利感。
黄帽子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回来,见已经“病”了几天的李欣他们还没有起床,便很关切地来问。门从里面上了闩,推了好久,里面传出高一声低一声的呻吟,很凄厉。其中还夹杂着头撞床架子的声音,似乎是痛不欲生。黄帽子喊了几声没人应,以为要出人命,猛力撞断了门闩,冲进去,却见两个年轻人,一个聚精会神在表演口技,模仿世上最悲惨的呻吟,另一个笑得满床打滚,为了抑止笑声,不得不用头去撞床架子。
黄帽子紫了脸,对随后跟进来的老杨说:
“杨组长,这也忒不像话了吧。”
老杨却不由得有些好笑,喘了几口,只说:“莫闹!”
黄帽子看出老杨并没有申张正义的意思,转身出去,口里喃喃说:“我要向县里后映。”
黄帽子真正将“反映”付诸实施,是在瞎拐发现猪油失窃之后。
当时,李欣正在用肥皂洗头。头埋在盆子里,满头满脸的肥皂沫子。
“李欣!”
黄帽子在他身后一声大吼。
李欣没有住手,依旧翻动着肥皂沫子。这一天迟早要来的。
“李欣!是不是你?!”
听到提到了极限的变了声调的怒吼,李欣很想笑。他拼命咬紧牙关,忍着。终于能抑制住笑声的爆发了,才缓缓抬起头,把眼睛上的肥皂泡沫抹开一条缝,说:
“是我呀。副组长,有什么事么?”
李欣晓得黄帽子不喜欢那个“副”字,但每次对黄帽子他都偏偏突出这个“副”字。当地人喊公社下来的人——从干部到勤杂员,一津喊“书记”;喊县里下来的工作组干部,一津喊“组长”,对李欣他们也不例外。但李欣反而把真正跟组长沾了边的黄帽子喊成“副组长”,听起来就格外像贬低黄帽子在工作组的地位。
“我不是问是不是你,我是……”
“那你喊我做什么?”
“我是,我是来问你,是不是你……”
“是我呀。”
李欣那张脸什么表情也看不见,只是一大团泡沫。
这很气人。
“我是问你,是不是贼?!”
“你这个人很有味道,哪个贼是问出来的。”
李欣的嘴巴在一大团泡沫里咧开来。
瞎拐一直就很疑惑,猪油罐出了什么鬼?他眼睛不好,心却是精细的。李欣他们手脚做得再干净,瞎拐心里的斤两总是有了改变。
几个同案犯便一致出卖了李欣。他们晓得李欣在县里许多领导的心目中很得宠,黄帽子没奈何他的。李欣也敢作敢为,把一切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肩上。
“要不要按手印?”他问,“最好把手续搞得齐全些。”
“你承认就好!”
黄帽子咬牙切齿,熬了一个通宵,写上报材料。半夜起来小解的李欣,经过他的房门,顺手敲了敲,很关切地提醒说:
“注意劳逸结合,莫熬出病来啊。灯油也要钱的。”
黄帽子没有理他,把愤怒都凝聚在笔尖上。
黄帽子控告的结果是县里给工作组长老杨打了一个长途电话来,询问怎么回事,也不晓得老杨是怎么回答的;完了,那边又要黄帽子接电话,告诫说:要把主要精力放在抓阶级斗争上,工作组内部要注意团结。
黄帽子张了张嘴,喉结很厉害地抽动了一阵,末了还是说:
“好的,好。”
本着县里交待的要团结的精神,工作组重新作了分工。老杨说:“就让李欣跟着我吧,不再定在哪个队。”
倒把李欣提拔了。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