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忙乱了一整天
铃响过。因问道:“这是……”石泰安对于这铃声,竟是感到极大的兴趣,立刻两眉舒张,笑嘻嘻地说出来三个字:“下班了!”
范宝华将西服小口袋里的挂表取出来看看,还只有十一点四十五分。因把挂表握在手掌心里,掂了几掂,看着笑道:“你贵行什么时候下班?”石泰安微笑道:“当然都是十二点。”范宝华道:“还差十几分钟呀。不过你们既下了班了,当然我也只有下午再说。赏饭吃恕不叨扰,我想下午一点到四点,那照样是不好对付的,你也得出去抓抓头寸呀!”他说着,倒并不怕人听到,哈哈大笑地走出去了。
石泰安对于他这个态度,心里实在难受,可是一想到人家手上握有一张八百万元的支票,这就先胆软了一半,可能到了下午一点钟银行开门,他又来了,于是坐在经理室里,也没有敢出去。趁着这营业休息的空当,就调齐了帐目,仔细地盘查一遍。
费了半小时的工夫,整个帐目是看出来了,除了冻结的资金,亏数二亿二千万。今天上午开出去给同业的支票,和同业开来的支票,两面核对起来也短得很多,今日上午的情形,那还是未知数呢。他坐在写字椅子上,口衔了纸烟,对着面前那一大堆表册,未免发愁。
正是出着神呢,桌机的电话铃响,茶房正进来加开水,接过电话机的听筒,说了两句话,便向石副理报告道,中央交换科请石副理说话。他一听到交换科这个名称心房立刻乱跳了一阵,便接过电话听筒来,先向话机点了个头,笑道:“我是石泰安呀。哦!张科长。是的,何经理出去了。短多少寸头?两千多万。是是,这是我们一时疏忽,上午请张科长维持维持,下午我们补上……停止交换?那太严重了,何至于到这个阶段?……是是,务必请张科长维持维持。两千多万,并没有多大的困难,可是我们的帐目是平衡的。”
他说着话时,身子随了颤动着,头向下弯曲,在用最大的努力,以便将这帐目平衡的四个字,送到对方的耳朵里去。接着,他又说:“请放心,下午我们就把头寸调齐了,无论如何,这一点忙,是要……”他右手拿着听筒,左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因道:“不能那样办。”但是他这种拍着,那是无用的,那边已经是把电话挂上了。
石泰安将听筒很重地向话机上一放,嘎咤地响着。于是坐在写字椅子上,两手环抱在胸前,只管对桌面前摆的帐目发呆,茶房进屋子来催请他去吃饭有三遍之多,他才是慢慢地走去。在饭厅桌上,几位同席的高级职员,脸上都带了一分沉重的颜色,不像平常吃饭有说有笑。石副理是首先一个放筷子,向坐在旁边的金襄理,点了个头道:“吃过饭我们谈谈罢。经理出去了两小时了,还没有电话回来。”说着,他就在怀里摸出手表来看了一看,因惨笑着道:“还有十五分钟,该开门了。”
金襄理到了这时,也不是看桌上金砖那样的笑容满面,垂了眼皮,不敢抬眼看桌上同事的脸色。那刘以存坐在襄、副理侧面,捧着饭碗,只管将筷子挑剔饭里的稗子。他们银行职员吃的饭,当然是上等白米,这里面是不会有谷子稗子的。他低了头向碗里看着,筷子头只是在白饭里拨来拨去。
石副理倒并没有离开座,向他问道:“以存的意思是怎么样?”他还是捧着碗筷作个挑稗子的姿势,因道:“我在同业方面打过几回电话,探问消息。看那样子,各家都是很紧的。不知道经理现时在什么地方,最好和他取得联络。”石泰安道:“我出去一趟罢。”说着,他看了在座人的脸色,就叹了口气道:“照着我的作风,我是要稳扎稳打的,可是何经理一定看上了黄金,我也挽回不了这场大局。”
在桌上吃饭的人,大家已是把筷子碗放下来了,各各把手放在怀里,静静地望了桌上的残汤剩汁。石泰安突然地站了起来,向金焕然道:“我看,我还是出去打